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白亦一个人。
他蜷缩在床角,抱着膝盖,烛火早已燃尽,窗外的月光冷冷地铺了一地,他就这样坐了一整夜,直到晨光熹微。
心底最后那点侥幸也被碾得粉碎,龙霖果然还是容不下他。
连续几日,龙霖再没来过。
直到这天突然被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惊醒。他赤着脚跑出去,被飞扬的尘土呛得直咳嗽。待烟雾散去,只见原本固若金汤的索妖阵已经碎成齑粉,地上裂开一道狰狞的沟壑。
怀曼叉腰站在废墟中央,身边立着个足有两米高的牛头妖,肌肉虬结的手臂抡着两个骇人的铁锤。
白亦呆立在原地,看着阵法残骸上飘散的灵力余韵。
“不是早说了我会来救你?”怀曼得意地挑眉,拍了拍牛头妖结实的胸膛,“这是我新找的相好。还愣着干什么?快出来啊。”
白亦犹豫:“可我的内丹还在......”
话未说完就被怀曼一把拽进草丛里躲起来。
远处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屏住呼吸,看着龙霖和司晨出现在废墟前。
龙霖的脸色比那日离开时还要难看,冲进院子的身影带着罕见的慌乱。不一会儿又疾步而出,竟一把揪住了司晨的衣领,手背青筋暴起,像是下一秒就要挥拳相向。
白亦从没见过这样的龙霖,此刻却像头暴怒的凶兽。
修为大减后,连狐狸的耳力都退化得厉害,白亦只能隐约看见两人嘴唇开合,却听不清内容。
“他们在说什么?”他小声问。
牛妖挠了挠角道:“好像是说要是抓到你,非要扒了你的狐狸皮。”
白亦顿时打了个寒颤,手指不自觉地揪住自己的衣袖。
“走......我们还是走吧。”
怀曼道:“你不要你的内丹了?”
白亦:“……我觉得这样也挺好的。”
至少比变成一张血淋淋的狐皮强。
那牛妖名叫昊焱,生得魁梧,一身腱子肉叫人害怕,偏生在怀曼面前连话都说不利索。
昊焱对怀曼一见钟情,在她摊上买了一个月的豆腐,才结结巴巴地跟她说上了话,惹得怀曼笑弯了腰。
如今三人在竹林安顿下来,他抡着斧头劈柴准备做饭。
怀曼捏着颗野果抛接把玩,忽然伸手捞过白亦的尾巴揉了一把。
那尾巴毛蓬蓬的,比最上等的狐裘还软,只是主人显然不乐意被这么逗弄,手忙脚乱地往衣摆里藏。
“几百年了还是头回见你这么可爱,该不会永远变不回去了吧?”
白亦那对狐耳动了动,尾巴在衣料下拱出起伏的轮廓。
篝火噼啪作响,昊焱烤的野兔滋滋冒油。
怀曼问白亦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白亦吃得嘴角冒油,嘴巴鼓鼓的:“还是得把内丹拿回来。”
“可那真龙身边时时都有神仙守着,”怀曼说,“你连近身都难。”
白亦:“我知道他什么时候身边绝对没有神仙。”
吃饱喝足后。
昊焱施法将他的尾巴藏了起来,他这易容术最多能骗一骗凡人,但若撞上司命或司晨,怕是连个照面都撑不住。
白亦趁着晨雾未散,混在采买的仆役里溜进后院。龙霖如今官运亨通,府邸比从前大了三倍不止。
路过厨房时,两个婆子正凑在井边嚼舌根,说夫人这病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大人最近都心神不宁的。
他裹紧粗布衣裳,低头穿过回廊,直到浴房附近才恢复原形,轻巧地翻上屋檐。
他变成原身蜷在阴影里等得昏昏欲睡,直到水声哗啦响起才猛地惊醒。
白亦一下子就精神了,等到脚步声逐渐少了,他微微探出一只眼睛,就看见龙霖背对着他,脱得只剩一件中衣,再一看就进了浴桶里。
白亦狐爪一弹,一缕淡紫色的迷香无声散开。
龙霖的头渐渐低垂,靠在浴桶边缘一动不动。
白亦身形一晃,化作人形,那条蓬松的狐尾无意识地在身后轻晃,尾尖扫过屏风,带起细微的声响。烛火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妖异而绮丽。
他随手捞起龙霖搭在屏风上的外袍披在肩头,衣料上还残留着熟悉的冷松香。
赤足踩在湿润的青砖上,每一步都轻得像猫。
白亦蹲下身停在浴桶边,看着龙霖被水汽蒸得微红的脸庞,喉结不自觉地滚动。
他凑过去,嘴唇几乎贴上对方的唇瓣,龙霖体内沉寂已久的内丹正被原主的气息牵引着缓缓苏醒。
白亦大喜。
就在内丹慢慢出来的刹那,龙霖骤然睁眼——那双本该迷蒙的眸子清明如寒潭,倒映着白亦瞬间惨白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