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兰溪院,朝云就一直拉着个脸,像谁欠她钱似的,彩云、月云纷纷打趣,惹得蒋安沅也忍不住笑。
“大娘子,您也笑话我!”朝云转过头去,不理她们两人,“大娘子,那两个恶奴的事就这么算了?您也不跟三大娘子多说说!大娘子这回虽罚了她们,但那两人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若是让她们一直呆在荣哥儿身边,荣哥儿定然还会被欺负的。”
蒋安沅收起了笑,朝云说的她怎会不知,只是问题的根本不在那两个丫鬟身上。
这时胡妈妈进了屋,拿出了一张账单给蒋安沅查验。
她来时听说了那两个丫鬟的事,虽说解气是解气,不过三房的事也不是那么好管的。她看了眼蒋安沅,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开口道:“奴婢知大娘子心善,可三房的事还是别管为好。”
蒋安沅闻言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抬起头不解地问道:“胡妈妈这话是什么意思?”
胡妈妈叹了一声,回道:“三大娘子是个可怜人,可是有的人外人是帮扶不了的。你帮得了一时,帮不了一世,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再说,或许你觉得是在帮忙,没准人家是觉得你在添乱也未可说。”
蒋安沅沉吟了一下,笑道:“胡妈妈这话得倒像个哲人。”
“老婆子姓胡,说的话也大多是胡话,大娘子只听一乐便罢了,哪里是什么哲人。”
“我知道了,多谢胡妈妈指点。”
如朝云所说,翠香、凌霜果真不是什么善茬,前头还在王氏面前认错,转头就跟三房的段妈妈叫屈。
段妈妈是王氏的陪嫁,在国公府里一直帮着她打理内务,在三房除了王氏,就数她最有体面,但因王氏性子淡泊,心里又没个算计,而段妈妈人如其名,管人管事颇有手段,是以在下人们心中,敬这个段妈妈更甚过王氏。
而凌霜是段妈妈的亲生女儿,见她被打,心里窝火,便想给她出出气,于是就找到了王氏,想让她出面找大房的陈氏教训教训她那个好儿媳。
段妈妈愤愤不平道:“大娘子,大房媳妇这么做,这是断了咱们三房的体面呀!”
王氏淡淡道:“不过教训是了两个丫鬟,何谈什么断体面的话!”
“可是她要惩戒下人,好歹也该事先跟您说一声啊,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更何况奴婢们又不是猫儿狗儿的。”段妈妈想起凌霜被打后的脸,眼神里淬出几分狠意,“大房媳妇如此行事,哪里还把我们三房放在眼里,哪里还有您这个长辈?”
“九昭媳妇不是你说的那种人,她不会生出这样的心思......”
段妈妈立马打断她:“大娘子,这人心隔肚皮,谁知道她是怎么个性子?咱们都是大娘子的人,您不给奴婢们做主,奴婢们又能上哪里说理去?”
段妈妈见她为难,又道:“在这国公府里,咱们三房本就势弱,若您放任不管,这以后大房、二房只怕更是肆无忌惮,咱们往后可就只能任人欺负了!就算您不为我们这些奴才,也要为了荣哥儿考虑呀。若是大娘子您不争,往后荣哥儿没有依仗,在这国公府里只会更加站不住脚……”
王氏皱了皱眉头,缓缓说道:“我知凌霜被打你心里不平,可是你也该好好管教管教她才是,荣哥儿虽不是我亲生的,但到底是府里的主子。她一个下人就敢打荣哥儿,还被人家撞见,你叫我怎么有脸去跟大嫂说这事?若是不罚,外人还只当是我这个嫡母授的意!”
“是,是,是奴婢管教不严,可这说穿了也是三房自己的事,咱们关起门才怎么罚都成,但又和她大房什么干系?”段妈妈见王氏还是不为所动,心中愈发着急,语气也不自觉重了几分,“大娘子,您是三房的主人,也该拿出主母的身份来,您要是一直这么忍气吞声,咱们三房何时才能打翻身仗啊?”
王氏闻言脸色愈沉,不悦道:“你倒是会在我面前说,既然觉得我没本事,那你就自己到大房那里去说,何必来烦我!”
段妈妈闻言愣了一下,大娘子向来对她言听计从,从未这般疾言厉色过,怎么今日却如此反常?
“奴婢跟随您多年,自问对您忠心耿耿,一心只为大娘子您,如今是实在不忍心看着咱们的人被外人这般欺负,一时情急才失了分寸……”
“罢了罢了,我不计较你,你也休再说了,若是你心里不服气,自去大房那里说理去,莫要再来烦我。”王氏说完又躺回塌上,缓缓闭上眼,不再理会段妈妈。
段妈妈不知她今日怎么了,不过见她如此,虽心中怒气未消,不过却没有再说什么,默默地退了出去,以后再做计较也不迟。
天色渐晚,微风中带着几分夜的凉意。
蒋安沅沐浴出来,一身素白,长发垂落至腰间,水珠顺着发梢滑落,月云正拿着绸巾为她擦拭湿发。
“大娘子,想什么呢想得这么入神?”朝云问道。
没等她回答,月云先开了口:“你还不了解大娘子吗,这准是在担心荣哥儿呢。”
蒋安沅叹了一声:“你倒是猜的准!”
“要奴婢说,得找个由头打发了她们才好,不然留着她们在荣哥儿身边,迟早是个祸害。”朝云道。
“谁迟早是个祸害呀?”
陆九昭提着一篮子美食走了进来,然后给两丫鬟使了个眼色,两丫鬟识趣地退了出去。
蒋安沅朝着他笑道:“不是说要晚些回来吗?”
陆九昭接过朝云的活儿,拿起绸巾继续替她擦拭湿发:“我早点回来陪娘子你不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