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样子太子殿下实在乏累,闭目睡得正憨。数日忙于公务,他显然是故意为之,不想被外界烦恼,所以可劲奔劳填补生活空缺。
闻昭知道,闻昭明白,他家这个心慈又敏感,嘴上好强不服输,但实则脆弱得不得了,谁若是对他好了半点,都会记挂心里好久好久。
“我好烦你……”闻昭盯着他喃喃,像是好笑,又像起无奈替他难过,道:“你这样的人特别讨人厌,太耀眼了,谁配得上你,旁人跟你站在一块都会觉得被刺痛,被反衬。”
林业白依然睡着,没有鼾声,安静又恬淡的样子像乖孩子,但其实每一世他干的事一件比一件任性,每次都是。
让闻昭好心累,同时好喜欢。
他伸手去摩捻林业白的袖子衣角,垂眸温声说:“我那天不好,我向你道歉嘛。你是个连路过踩死蚂蚁都要拿片叶子盖的人……”
“我知道不是你屠的禅心寺。”闻昭凑耳对他,留意着他滚动的眼皮,接着,死小子继续装睡还翻了个身,留给自己个冷漠的背影。
气得闻昭猛砸了下床,结果撞到了床檐,然后手疼,目光幽怨地盯着他家的小气鬼。
正巧婆息路过,伸嘴啵了啵闻昭的脚腕,他烦道“走开!”。婆息像是安慰,但更像是发现他现在尝起来味道不好了,于是爬走,气得人抬腿擦脚,低声喃喃:“瞧瞧你给带出来的兵……”
殊不知林业白偷偷压了压嘴角,继续装睡。
“你到底要我怎样?”闻昭知道他一向觉浅,不可能自己嘀咕这么久还不醒,定是装睡。
“你爹娘的事——我错了,我……我承认我就是对赵东来抱有恻隐之心,真的,我们大家都觉得,东华帝君也是很好很好的人啊,以前吧。”
闻昭解释,说:“他说的话很有道理,他干的事,也很让人值得信赖,可,可好奇怪,自从你出现后一切就都不一样了……”
“就拿敖烨被他拔了龙脊那件事来说,他是残忍,可是他那是不得以,他不也重塑了人敖烨的龙脊吗?真的,你别不信,肉身灵芝也是这么来的,东华帝君完全可以灭了龙族,他是留了手的,他以前真的很好。”
林业白睁开了眼睛,但保持态度不动。
闻昭继续喃喃自语那般:“但是,自你出现以后他就显得没那么好了,我们也才发现,原来不用杀戮战争也可以达成目的。你好厉害,你就凭一张臭嘴巴子,就能解决很多事。”
臭嘴巴子是个什么鬼……
林业白不大痛快地歪了歪嘴角。
“我到现在也没想通,为什么我爹那么忌惮你,为什么问天帝君会帮我让你转世,而且,现在赵东来也相当之恨你入骨。”闻昭终于扒拉上了他肩膀,说:“我终于明白了,因为你确实比我聪明。——你就是天才,而天才往往都是招人记恨的。”
因为老义父的口吻相当之正经,非常之正经,反而让这句话喜感拉满,又或许是林业白单纯喜欢被人奉承的谗言魅语。
林小伙正期待地听他继续唠嗑。
闻昭:“还有啊,虽然你是冒名顶替当了太子,甚至那天我都以为事情只能走极端了,甚至我心里在想干脆全杀他们得了。你居然,天爷,你居然直接掀桌承认自己就是个普通人,哇,他们还真的被你蛊到了。”
还……哇。林业白好想笑,觉得不愧是老男人,这阿谀哄人的功夫简直一套一套的。
“这就是三寸不烂之舌吗?”闻昭伸手去顺了顺他的头发,说:“真的很神奇,以前就是强者为尊,谁谁谁屠了一个仙门宗派什么的,大家都会说好强好强叫你招惹人家。可现在大家却又都说,魔头,仗势欺人,你修仙了不起吗,那些无辜惨死的人咋办,早晚化了厉鬼来向你报仇乱你心境……”
“小林你真的真的特别好,比东华还好。”
闻昭说着,翻身上了塌,抬手搂上了他的腰贴了贴,还突然嘴瓢转移话题,说:“你怎么一下子就比我高了半个个头,你好壮。”
什么?你好壮?这这这……
林业白当即尴尬得脚趾扣地,但同时想笑得撞墙,最后变成了肩膀颤抖,闷声乐着。
闻昭总算是发现了他的小动作,林业白已经转身扭了过来,单手撑着脑袋佻达看去他,说:“现在不喜欢你们的亲亲东华了?”
闻昭点头摇头,老实回答:“更喜欢你。”
“不准叫我小林。”林业白伸手去扯了扯他一缕耳发,说:“叫我年年,真的,我现在发现我特别喜欢这两个字。”
“你不记恨我杀了陈年年了?”闻昭也单手撑着脑袋,跟他保持同一个侧卧的姿势,学他也去扯了扯小伙散着的耳发,轻声问:“怎么现而今你还心疼起他来了呢。”
以前提起就是又恨又嫉的死样子哪去了?
切~就是事多,爱装,讨厌。
“我是觉得他无辜。”林业白拿起闻昭的手,用唇往手背一贴,柔声:“算了,好歹让我认识了岁岁,我得感谢陈年年。”
“我饿了,你养的怪也饿了。再会。”闻昭看去他凑来想亲自己的脸,一把推开,翻身下塌抱起了婆息就自顾自地走了出去。
林业白当即蹦下床,手忙脚乱穿鞋,过去,对上闻昭恢复了高冷又矜持的眼,他当即清了清嗓子,去接过那只黏糊糊婆息的同时——趁机偷亲了他一下。
闻昭抹嘴,眼底带暖,再抬眼,他也恢复了太子的淡定,抱着奄奄一息的白泥巴,正四下打量着该喂点什么给他俩养的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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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太子终于踏进了他久别三日的闻宅。
没有鸟语花香,只有婆息到处爬,那群白泥巴团跟饿疯了似的,啃屋瓦,嚼泥巴,拖地砖,吃叶子,甚至还有跟池塘里鲤鱼打架的,总之是重获自由玩得不亦乐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