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起鱼肚白,无人留意到一缕神魂游走,没入了一具车板上浮白发青的尸体。
“陈年年走快点啊!”羸弱瘦小的少年被身后人踹了一脚,险些抓不住手上的推车。他们穿着一样的衣服,都是来自附近的白岚仙门。
陈年年稳住了身形,颔首说是,继续推动这装了不下几十人的板车。这些遍身痕迹的男男女女,都是仙门里已被榨干净了灵力的鼎炉。
身后的二三名师兄,散漫溜达,有一搭没一搭闲聊着:“哎,这批鼎炉质量太差了。姿色不好,灵气也不纯,就连双修起来也不润,就是不耐操。”
陈年年听着,保持沉默,他目光空洞地将视线从那些尸身上移开。
“若非走投无路,谁又肯放下身段当鼎炉啊。还得是合欢门的才多,都是些贫寒农户里找出来凑数的,没有修行天赋,就跟那窑子里的妓似的。”
“师兄试过几个?还得是水灵根的鼎炉才好使。”
“就撞上了一次,天爷,那滋味儿简直是啧啧啧。”说话那人撞了个旁边胳膊,“销魂得很~也不枉我花了三个月的灵石买那鼎炉一夜,一分钱一分货。”
陈年年听罢,冷哼了声。鄙夷之意不加掩饰,结果身后某师兄对他又是一脚,骂骂咧咧嘲道:“陈年年你个连灵根都没有的废物笑什么笑?看不起我们用鼎炉,你——你他妈的连鼎炉都打不过!”
这一脚太重,陈年年没能站稳,脚下打滑沿着山坡滚了下去,弧度不高,摔得他并不疼,只是转脸看去,对上了一张清秀且尸色的死脸。
陈年年认得他,闻九。合欢门来的,为着灵石跟他同门小师妹吵过架,他觉得这人又坏又小心眼。
再然后,闻九睁开了眼睛。
皮肤恢复血色,眼里深邃明亮。
陈年年腾地后退,吓得不轻,指着他对旁边师兄们颤声道:“他,他死了又活过来了?!”
“这是哪里?”闻九蹒跚着起身,看去自己伤痕累累的身体,脑子里一片空白,竟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其他三个师兄也直了眼睛,只见闻九一举一动,仿若有天地灵气游动被他吸纳进身体,恢复如初,而后当着所有人面变得道骨仙风起来,格外动人。
“闻九……嘶,我怎么觉得他长变了。”某高个对身边的大耳朵悄声,说:“明明五官也没变,但就是不一样了有没有觉得?他以前是怎么看都不顺眼的。”
“重点是他不是死了么?灵气被我师尊榨干了,我亲眼所见他被抬出来的时候已经咽了气,诈尸啊!”
“看他那样子像是傻了。兴许没死,单纯昏迷罢了。”
闻九皱眉看向他们,视线干净,看来还保留着当人的基本常识。他问向陈年年:“我是谁?这是哪里?你们又是谁?”
“这里是白岚仙门。你叫闻九,是个鼎炉,按理说我们都是你的师兄弟,但不是一个师门的,你应该回去找你们合欢门的掌教。”陈年年老实回答。
“哎闻九!你忘了我?”这时,那高个歪嘴一笑不怀好意道:“我是你黄浩师兄啊,我俩以前那可叫一个情比金坚,你忘了这个吗?”他掏出个玉佩来一丢,说,“这还是你送我的定情信物呢。”
“我……可以信他吗?”闻九露出迷茫来,居然又下意识地问去了陈年年,兴许是直觉让他觉得这人的气息更为纯粹干净。
陈年年愣了愣,不知如何作答,他虽对闻九此人没什么好感。但他扫了三个师兄们一眼,也猜到了他们隐晦的笑那背后的深意。
他站了起来,恭敬对师兄们道:“三位师兄,你们若是想跟闻九修行,还得讲究一个你情我愿才是。”
而后,他皱眉扯了扯嘴角悄声,“你不喜欢黄浩,跟他没什么关系,你这人,应该是只喜欢灵石。”
话音刚落,黄浩手里一记长鞭扇来,陈年年反应神速堪堪躲开,但又被长鼻子一记灵气重拳捣上。
“白岚仙门众所周知的废物!入门五年连一系灵根都觉醒不了!还想逞英雄?!”
黄浩飞落下来,目不斜视,一把拽拉住了闻九的胳膊,带笑威胁:“走吧闻九,师兄带你回师门。”
闻九觉得他不是好人,不想走。
但发觉自己当下太弱了,根本反抗不得。
陈年年欲言又止,又被大耳朵一脚踩上了胸口,他一手叠在膝盖,睥睨轻视:“怎么,想英雄救美?陈年年,据我所知你从来没用过鼎炉修行吧,因为你清高,看不上这种邪魔歪道,还有就是——你、没、钱!就算你有,凭你的修行天姿,那些个鼎炉也会觉得跟你做不够尽兴!哈哈哈哈哈哈!”
“妈的,白痴。”而后他又挪了开脚,临走还不忘唾他一口,道:“还不快起来把剩下这些尸体给埋了!”
陈年年将头埋进泥里,咬牙隐忍恨意,闷闷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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