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这两人,春猎也有趣多了,按照惯例,晚上会燃起篝火,也不知卢三娘会不会借机像宋郎君表明心意?”
春猎之时,娘子郎君们纵马飞驰,难得比较自由地相处,长辈们也不再拘着小辈,是以每年谈情说爱的人极多。
前头皇帝和百官说着千篇一律的开场,合欢懒怠去听,琼宁也不在意,两人便一起躲在人后偷懒。
“咱们实在不必跟他们争。”合欢自以为苦口婆心地劝,琼宁心情十分好地点头,两人你说我应十分和谐。
孟合欢真的觉得不必争什么猎物数量,旁的人为了名头为了奖赏,但他们又不缺,何必跑来跑去呢,还不如骑着马赏景。
然而总有人和他们过不去。
萧若华骑着马,从后边走过来。他一袭黑衣,骑着一头高大威猛的照夜白,慢悠悠走到合欢两人身边。
事实上,他已经路过她整整三次,然而哪怕一次,她都没有将眼神从那个瞎子身上移开过,她没有分过来一丝眼神。
明明他骑马过来的声响那么大,他坐在高高的马上,他黑衣白马那般醒目,就连远处的皇帝等人都望了一眼,他穿着昔日她称赞过的衣裳,做她最喜欢的打扮,她却再也不在意了。
今年的生辰,他没有收到合欢的贺礼。
那些稀奇古怪的玩意,往日他有多嫌弃,如今他就有多后悔,或许此生他再也收不到他的礼物了。
萧若华终于从马上下来,时至今日,他才终于意识到,往日不珍惜她心意的后果居然这般严重,他屋里竟然找不出几个她的东西。
而如今,她的好意,她那些古怪的小玩意儿,甚至所有的目光与关心,都给了面前这个人。他不屑的看着那个郎君,生的好,家世好,有一个好爹,可惜他本人有什么配得上合欢吗?
一个瞎子,居然也敢妄求明月?
更何况,如今他爹怕不是已经作古,护佑不了这个儿子了。
“奚世子头一次来春猎,也应当好好露一手,也让大家看看实力。”他抱着双臂冷声道。
忽然出声,自然也将周围人的目光全部吸引过来。那些人看好戏是目光合欢没有错过,她咬咬下唇,犹豫地看了看琼宁,终是向萧若华那里迈步。
对方不意她竟会忽然过来,方才略显嚣张的站姿也立刻端正了,这黑衣郎君不知道此刻的他看起来多么小心翼翼。
不料等来的却是她的责难。
“无论你我二人有多少过节,莫要牵扯琼宁,他与此事无关。”
萧若华的眉目肉眼可见瞬间变得冰冷。
又是他,又是他,多日未见,她开口就是责难,为了这个世子,这个前途甚至姓名就要不保的人,来威胁从小长大的青梅竹马!这几月来,她日日与这人相处,能给的一切都给了他,舟桥明月夜夺灯的事更是被宫外好事者编做戏曲传送,而他呢?
什么都没有,只有她如今防备冷淡的眼神。
一股冷意袭上萧若华心头,竟让他在这艳阳高照的日子微微打冷战。
“合欢,”他强行压下心头思绪低声道:“我知道你如今失去记忆,不记得我了,但你不能再和这个世子混在一起了,听话,我是为你好!”
“摄政王府日沉西山,世子也是朝不保夕,你莫要将自己的性命搭上。”
孟合欢瞳孔一缩,她看了眼不远处的琼宁,是的,虽然两人近日都没有提起此事,仿佛北边的风波只是泡影,然而,这不意味他们心中没有底。
她转身就走,一句话也未说,萧若华急切道:“合欢...”
孟合欢逆光而立,阳光为她披上一层雾气,萧若华看到她眼里忽然有一丝温柔。
孟合欢原本不想多说,可看着前头的琼宁,她还是扭过头,用一种非常认真的语气道:“事实上,今日来这里,我已经做好和他同生共死的准备了。”
萧若华简直不能相信自己听到的,他试图去说服她:“合欢,你生病了,忘掉以前那些美好的事,等你离魂症好了,就会明白这区区几月在你十几年的记忆里不值一提...”
“不,嫁给琼宁后是我最美好最难以忘怀的日子,无论从前还是以后。”女郎一字一句道。
说罢她扭头就走,再未停留。再多的感情说给这些人听,他们也是不懂得,那就不必费劲说了。
不远处的奚琼宁,却仿佛听到什么一般,柔和地注视着她,在她靠近后又缓缓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