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他又在游临的指导下,半推半就感受了耳道内长出临时纤毛接收声波,产生与画作共享代谢系统的共生幻觉;骨骼发出风铃般的共振,记忆回廊被注入十分钟虚构人生;手腕表面浮现全息文章,获得十分钟“超忆症”,能背诵见到的所有文字。
玩尽兴之后,他们又来到《空白宣言》的互动装置。他们戴上神经接口的刹那,展厅穹顶垂下很多条发光脐带。那些半透明的软管连接着体验者的后颈,将意识流转化为液态光子。赫连聃看见,属于游临的画纸上,一个接一个水墨人形在不断自杀重生。
他看得心惊,连忙在自己的画纸上画出一组又一组两个Q版小人互相拥抱、嬉戏、玩闹的图形。
突然,他的目光触及到了一幅更诡异的画作,那是一个女孩的画纸,上面一个抽搐的黑团正在吞噬自己的尾巴。
他感到奇怪极了,转过头一看,发现游临也在看那个女孩的画。两人目光相接,默契地一起结束了体验。
“你刚刚为什么也那么惊讶?”走廊上,赫连聃回忆着游临看到那幅画的表情,忍不住问到。
“她在清除自己的记忆。”
游临语气冷静平和,但显然,刚刚那一幕给他的震撼并不小。
“会怎么样?”赫连聃自然听出他语气里的不对劲,但他对这个世界知之甚少,分不清哪些算正常,哪些算不正常,对他来说都很不正常。
“会失忆。”游临似乎不太想回答这个问题,敷衍地回了一句。
赫连聃见他不想说也没有刨根问题,转移话题道:“你还想想看什么?”
“还有一个《创世纪》,当超过七人同时注视它的时候,画中文明会进入科技爆炸,能在三小时内从石器时代演进到戴森球建造阶段。”游临微微歪了歪头,冲他露出一个友好可爱的笑,“要去看看吗?”
经过刚刚那个有些吓人的体验,赫连聃其实不太想去了,他对这些爆炸式出现的科技已经没有多少好感了,但游临那一抹笑突然就让他晃了神。
他脑子里的东西一向是具体的、实质的、很容易被控制,于是毫不意外,他点了点头:“我陪你去。”
没有像之前一样,主观表示自己也想去,只说陪游临去,这是他给自己的脑子留的唯一体面,也是自己仅剩的硬气。
他们一起来到了《创世纪》的展厅。展厅内一片祥和,最中间放着一幅画,地上站着几个人。空荡荡的空间,让人莫名生出一些孤寂感。即使站了一些人,也会让人忍不住同情中间摆着的那幅画。
或许人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同类都共情不完,却喜欢去共情一些它类。
正当赫连聃庆幸这次还算安然时,转角处的警报器毫无征兆地嘶鸣起来。他不由得一慌,拉着游临就要往门外跑。
其他人也惊恐地往后退,但是门已经被锁住了。
中间那幅《创世纪》开始自我增殖,画框内的量子生物很快就突破了二维限制,它用分形的触须撕开裂隙,一种介于珊瑚与电路板的奇异生命正从超复数相位空间涌出。安保人员举起分子减速器时,那些刚刚诞生的硅基胚胎正在用斐波那契数列排列自己的细胞核。
他们一起,在短短三个小时内,体验了地球两百多万年的演进。
结束的时候,赫连聃想,他们也算从亘古走来的一对璧人了。
他对游临的感情,一定也穿越了几百万年的时光,亘古不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