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周末,时姝跟时藜放假,便放下了手里的作业去帮助祁茉。
她们披了羽绒服踏着雪出门了,时家人最后一次买给她们的寒思羽绒服已经穿了三年了,好在质量说得过去,保暖仍然到位。
里面穿的毛衣毛裤都是祁茉晚上抽时间织的,白天一天都要料理猪圈,连吃饭都没有空。
宋景华自从找了媳妇,生活就不能自理了,处处得依仗女人,就连喂猪食这种体力活也不参与了。
远远地身影忙碌着,祁茉熟练的操作让时姝想起了以前跟着母亲摆摊的日子,只要有爸爸妈妈在,她们干什么都不觉得苦,不觉得累。
谁曾想,刚到巷子里,时姝还没来得及打招呼,找事的人就抢先了一步。
一位大妈端着一个盛满碎肉的铝合金盆气势汹汹地朝祁茉冲了过去,盆子直接砸在了肉板上,大妈咬牙切齿地指着肉说,“你看看你给俺割的五花肉,全是肥肉,我回家怎么包饺子?”
时姝拽着时藜赶忙跑到祁茉跟前,她最见不得这种事了,母亲受人欺负,宋家人从不维护。
此时,祁茉还在不停地解释,“大婶子,你儿子说要的后肘这一块肥的,也没说包饺子……”
时姝凑近打量了一眼,这才发现,五花肉都被切成一块一块的,胡乱堆在盆里,上面沾满了泥土还有小石头。
“祁茉,你给她割的不?”宋景华指了指肉,没好气地问。
祁茉只顾得点头,痴痴地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
“这不人家过来找了?你怎么办事的?不用你收钱了!” 宋景华当着众人的面,用手点拨着祁茉,吹胡子瞪眼地抢了她身上的钱包,颐指气使地说,“你上一边,那,大婶子,多少钱的肉,原价赔给你!”
宋景华说完,就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五十硬塞到那位大妈的手里,大妈的气势很强大,导致站在周围的老老少少,没有一个敢之吱声的。
父亲的离世让时姝更珍惜母亲,也更能体会母亲的艰辛与不易。
这一连串指手画脚的动作,不可一世的表情以及自命不凡的语气让时姝心生怒火,不管这家人怎么对待她们,哪怕天天遭受白眼,饿着肚子,她们都没有一点怨言。
但是,现在她已不是从前的时姝了。追本溯源,真正使她改变的是祁茉被强行堕胎的那天,从那天开始,她就决定,再也不当唯唯诺诺瘦弱无能的小羊羔了,谁也不可以再欺负她们母女!
身为累赘的她们,总得做点什么,面对如此的屈辱,岂能隐忍?软弱并不能得到他人的尊重,如果能有尊严的去爱,谁会选择去恨?她相信,当人真的被逼到一定程度,是会甘心选择犯罪的。
“干,干什么?”此时的时姝早已经忘记了顾香玲的“不可以忤逆爸爸,爸爸上学给你们钱花”“不能向着妈妈,让你爸爸觉得你们心不在宋”,这一系列的千叮咛万嘱咐。
她的脸涨得通红,声音有一点颤抖甚至嘶哑,她是第一次这样反驳大人,有一点没有底气却又在气势上说得过去。
不过,凡事都有第一次开头,往后就顺势而为,轻车熟路了。
时姝的一声怒吼,惊呆了所有人,就连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宋景华难以置信地注视着她,好像见了鬼似的。
老的不尊重小的,小的也没有理由尊重老的。喊你一声“爹”是尊老爱幼,你还真把自己当跟葱了?她借机咽了咽口水,到嘴边的话脱口而出,“她自己愿意买的肉,该我妈什么事?”
“怎么不该你妈的事,你妈卖的肉。”宋景华拽着手里的钱包,唾沫星子乱飞。
“那,老爹,你不是在旁边看着吗?卖出去这块肉,你没有一点责任?”时姝昂着头瞪着眼说。
“大人的事小孩少插嘴!”祁茉推了一把旁边的时姝,眨眨眼睛。时藜也在一旁扯着时姝,让她不要再说了。
可时姝已经怼上瘾了,生怕自己懦弱一次就再也搬不回来这一局,就要永远受气于宋家,乃至整个宋村的人。
“大婶子,您别生气,俺闺女说的对,确实是你儿子要买这块肉的,不是我硬塞给他的,况且卖这肉都扔到地上了,退回来也没法吃……”
时姝依旧在据理力争,嘴里说着她们不是强买强卖!而大妈却是强行栽赃。
不知是时姝言之有理还是大妈自知理亏,她悄悄得端上盆,转身要走。宋景华见状,依旧拿起板子上的五十块钱,强行塞到人家手里。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嘁嘁喳喳地说起来,宋景华遭受了时姝的攻击,也没脸待下去了,找了个借口还了钱包就走了。
心力憔悴的祁茉也从不计较这些,她的眼底依旧充满了希望,她就是要在这个社会的底层不停地挣扎,不停地摸爬滚打,直到自己战胜的那一刻。
多少年来,孩子就像一根救命的稻草,是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她在打一场战争,一场无止境的没有亲情只有利益的战争,哪怕一切都只是徒劳。
在她身体允许的范围内,她就这样背负精神的枷锁一步步向前挪。
时姝也就是从诸如类似的事开始,一点点的变得硬气了许多。
时藜是从不插手这些事的,在她心中,顾香玲的话根深蒂固,目前受的委屈都是暂时的,只有上好学才能出人头地,才能叫人瞧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