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总是多事的。

三岛由纪夫曾写春天模糊麻木的一切，那般感觉套用到日光下，大抵也可行。

但秋与夜是不同的。姜意风心想。

秋意的风与凌晨的街，清醒到极致，容不下一丝犹疑叆叇。

即便暂时停职，他也是沪城异能应对署的要员，是人类应对异变的首道防线。自2008年人类发现唯有联结介者可对抗异变以来，介者二字意味的立场从未被质疑。

就如同执剑者不疑剑，持枪者不疑枪，人类不疑眼。

然而，仅仅在祝年宥暗示他警惕介者后一小时内，荆边署专员接应的联结靶放大剂样本，就被陌生介者截获，同时异变爆发。

剑可自戕，枪有后冲，人……会眼瞎。

温午盏看懂了姜意风的揣测。此时最简单辩白的方式——和盘托出，他做不到。

姜意风只觉锁骨下一凉。

温午盏的指尖滑过，从他的衣领下挑出那枚月长石。

收了散漫，认真道——

“姜意风。你以为，我为谁而来？”

“我来这个人类世界，除了你，还有什么理由？”

姜意风还没反应过来，那枚月长石被捂热了塞回去，温午盏又变回那死样：“意意意意，我的心灵受伤了，需要努力加持联结才能好……”

“滚……先去看看这个异变区，发生在销宓都和联结研究所中间的节点，葛之遥却比糸安署先检测到，不太对劲……行行，等处理完异变，回去给你加持。”

姜意风被被子扑得说不下去，扶额，初次试探一句，他就赔了夫人又折兵。

心花怒放，他的被子心花怒放。

……

出销宓都边界，姜少主的车牌号神挡杀神，一路疾驰赶到异变区。

距葛之遥汇报，整好8分钟。

异变区开始成型——

【哔——咘——哔——咘——】

【荆边监测组准备、荆边监测组准备，3秒后排布包围销宓都西干道异变区】

现场，休假中道崩殂的倒霉监测组组长葛之遥正要攀上直升机绳梯，发现姜意风和温午盏，当即荡出一条手：“小少主，这儿！”

异变区的形成是不可逆的，初期只能观测预判，这时候葛之遥的直升机点位价值最大。能让他主动分出手里这个位置的人，也就姜意风和执行组苦力组长。

“小少主，你不知道，今儿个早你一走，署长他老人家就回来了！我去我都一年多没见着他了，你一走他就来了，啧啧啧啧。今晚就他负责指挥。”

葛之遥像个被寄养的娃见了亲爹，姜意风一上直升机就一箩筐叨叨。回头一看，舱内两个位挤不下温午盏，姜意风淡定地揽住一团被褥：

“乔友宾从姜旻那代开始处理异变，经验丰富，听他指挥就行。”

姜意风不会抹杀他们的功劳——2003年那代人开始探索对抗异变的时候，他还在温午盏被窝里憋不住尿。

今夜指挥权交给荆边署长乔友宾，就是姜意风也拿不到现场战力与点位实况。

直升机迅速升空，高位上，葛之遥开始对视监测组Omega瞳孔汇集信息，他则倾身观察底下整个异变区核心。

底下的异变区肉眼看威胁性不大，开始成型10分钟仍呈透明的深灰色，覆盖范围也小。

——这才是异变应对组织正常工作量。

从荆边急调来的两队监测组Omega在干道警戒圈摸鱼。

这种任务一般没有危险，他们已经打算回头去睡回笼觉再多申点加班补贴。守在干道打呵欠的Omega庆幸：“姜意风一走这事儿就是少！”

只听旁边的接话：“确实，特么姜意风什么杀星体质，一出现就没个简单的任务。”又有人迅速制止：“小点声，不要命啦！葛组长neng你你就完了。”

起先那个Omega嗫嚅道：“也没说错啊。15年以前哪那么多A级任务，遇上个B级算倒了八辈子血霉了。”

“对啊！”监测组凑过来，“姜意风15年空降，之后屁事就没停过。好家伙！这两天居然还连着两个凌晨异变袭击，算上钟塔和洛矶都没这场面。”

“哼，那异变区估计是馋他吧。”

某床被子忽然挣了挣，姜意风莫名其妙，顺着被头摸两下。

直升机上，“销宓都西干道异变浓度10％，范围400平米，评级D。”葛之遥耐着性子给那头指挥报数据，回头也松了口气，“小少主，就D级任务，糸安那边过来接手，咱就能撤了。”

姜意风却觉察不对——

昨夜销宓都以西3公里刚经历S级异变，照常来讲，仅隔一日17公里外再次异变，即便不发生叠加异变，任务评级至少也不应低于B级。

眼下这个扩散速度实在是……太无害了。

何况祝年余汇报样本在这里丢失，他提到蓝挽，而蓝挽又八成跟着杨五奚。眼下三人都不见踪影。

他正想提醒葛之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