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转瞬即逝。
时间虽然不长,可对于宅邸中偏安一隅的少女、黑猫和灵识而言,这已经是短暂或漫长时光里鲜有的平稳了。
少女自从契约了灵识,操控术法的水平显而易见地提高许多。凭借灵识超常的感知能力,每当那些试图来对她恶作剧的孩子们出现在小院门口时,她便能先发制人,将他们驱赶。久而久之,族内关于她的流言也愈加荒诞不经,如今几乎没人敢再上门,就连来送三餐送日用品的仆人,也是把东西匆匆放在门口后就慌不择路地逃离,活像身后有什么可怕的怪物紧追不舍。
暮色如往常一样悄然降临,屋内书桌上那面老旧的镜子折射着天边最后一缕霞光。已全然康复的黑猫蹲坐在门外台阶上,尾巴尖有节奏地敲打地面,额间一抹淡金色的纹路若隐若现,那是封印法阵烙下的刻印。
“小黑,吃饭了。”
少女清脆的声音准确清晰地传入黑猫的耳中,黑猫微微抖了抖双耳,懒散地舒展身躯,然后轻快地跃入屋内。可还没等它享用少女备好的食物,耳朵陡然立起,脊背的绒毛瞬间炸开,喉咙发出低沉的喵呜声,收缩成竖线的瞳孔紧紧盯着外头某处虚空。
与此同时,灵识严肃的声音也在少女脑海中响起:【有什么东西正在飞快接近这里!这个气息非比寻常,你千万小心】
微微拧眉,少女立刻放下手中的碗筷,顺着黑猫的视线方向望去。仅仅几息的时间,一个身着黑袍的人影出现在小院之中。此人先是迅速扫视了一圈院内,随后如鹰隼般锐利的目光直直落在少女身上。
“真是令人意外,你这个年纪竟然能封印住那个东西。还有这个法阵的纹路……东方的力量吗?”
是个男性的声音。
少女向前一步,站到黑猫跟前,微微歪着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警惕,问道:“你是谁?”周身的灵力悄然涌动。
“反应倒是挺快的,不过很遗憾——”
七道半人高的银色十字架仿佛流星般从天而降,重重插入院中的地面,紧接着黑袍人自腰侧的包中取出一本书,书页在翻开的刹那自动飞旋而出,腾起幽蓝火焰。
燃烧的书页随即化为一串鎏金圣经文字,十字架同时迸发出刺目白光,古老的神圣威压如汹涌的潮水顷刻淹没了整个小院。
少女不由自主地后撤了半步,坚定地抬起手,指尖倏地亮起荧光,正要画阵,灵识却突然厉喝:【别用灵力!这是圣光结界——】
可为时已晚。
数条银白的锁链自十字架底部破土而出,朝着少女急速飞来,眨眼间就将她的手脚牢牢束缚住。而在接触到链条的瞬间,少女只觉周身的灵力像是破了洞的气球,不受控制地逆流进链条之中。
黑猫也发出凄厉惨叫,额间封印的金纹忽明忽暗,渗出丝丝黑雾。
“小姐可知那只黑猫体内的邪恶之物是什么吗?”黑袍人摘下兜帽,露出一双灰蓝色的眼睛,目光里充满审视。
少女不予理睬,只是拼尽全力调动灵力,试图挣脱银链。然而她越是挣扎,银链便束缚得越紧,几乎嵌入她的血肉之中,少女狠狠咬住下唇,硬生生咽下了即将脱口而出的痛呼声。
灵识在她的脑海里急得团团转,却又无法现身相助。面前这个男人的实力深不可测,它若是贸然离开少女的意识,很有可能会被当成下一个攻击目标。没有强大使用者的它,绝无可能和对方抗衡,只能在一旁焦急提醒:【笨蛋!别再用灵力了,这圣光明显是针对灵力的!】
男子凝视少女片刻,微微叹了口气,自顾自地说道:“我乃教会的审判者,这黑猫体内的邪恶之物,我们称之为‘厄喀德那’,借用了神话中怪物之母的名号。虽说黑猫体内的那个只是残片,但它的影响力依旧不容小觑:碎片所在之处会源源不断地衍生出妖魔。对教会来说,对世间来说,都是必须铲除的灾厄——这么解释,小姐能明白了吧。”
“那么……小黑之前有造成伤亡吗?”少女用虚弱的气音问道。
闻言,审判者沉默一瞬,语气冰冷:“目前暂无伤亡者。但它体内的残片就像随时会喷发的火山,迟早引发灾难,教会不能冒这个险。”
少女沉寂的蓝眸里骤然浮现细碎的光芒,她轻轻扯动嘴角,微笑着倔强道:“既然小黑没有伤害过人,我就不能把它交给你。现在的它,只是一只普通的黑猫……”
“天真!”审判者厉声喝斥,离少女最近的两道十字架剧烈震颤,经文蜿蜒而上凝聚成圣光之刃,对准黑猫蜷缩的身影,“等那个东西彻底觉醒一切就晚了!”
鲜血顺着银链滴落,在地面上绽出朵朵红梅,少女呼吸不稳,视野有些模糊不清。她对灵识的尖锐呼喊充耳不闻,几近溃散的灵力在指尖凝聚成冰晶,却在片刻就被银链吸收,碎成点点萤光。
“救下小黑性命的是我,我拼命救下的生命绝对、绝对不能——”
见少女冥顽不灵,审判者眼中最后一丝温度消散,“我看你年纪还小,本不想对你使用暴力,可你愚昧至此,竟执意袒护被邪物附身的畜生。也罢,只好给你点教训了。”
圣光之刃裹挟着雷霆之势疾速射向黑猫。少女倏地瞪大双眼,紧咬银牙,用尽全身的力气扑向黑猫,用单薄的身躯将其完全笼罩在身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