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里,不足半个时辰路程,唐平放下手里茶盏,起身焦躁踱步,阮若萧则始终靠坐在椅子上,低着个脑袋不知在想些什么。
二人本欲去城外迎接的,可刺史大人特遣人嘱咐,不必出城,候在府廨即可。
等待实在太磨人,像是自己头顶悬着一把铡刀,没有立即落下来要他的命,而是在上头荡啊荡,荡啊荡,他的心跟着吊刀的绳被牵上去又扯下来,让他坐立难安。
而在云州的另一面城门处,恒木、恒峥、卢屹言与卢昭阳、恒安这些鸿绝寺当夜事件的亲历将领也正往府廨而来,这次柳念也在。
与魏怀民和严曾这类武将相比,李韦是文官出身,少有时机骑马疾行,这一日从天不亮骑到现在,实在是快叫他顶不住了,这帮子恒家军也是有本事,能撺着刺史和大都督紧赶着来这云州。
深秋夜里,纺织娘“吱”“吱”地高亢叫声扰得人心烦气躁,就在唐平晃得阮若萧眼晕之际,两队人马一前一后碰巧于府廨门口相遇。
恒家一行目力极佳,早早便下马牵行迎接魏怀民,却见魏怀民亲自扶着一矍铄老者下马,有眼色的俱觉察出此老者身份不一般。
不等两厢引见,唐平领着阮若萧匆匆迎出府廨,三方的人这会儿聚首在一处,引得街市上还未归家的行人偷偷侧目。
严曾眼眸略过数人,而后走向恒木,主动与之寒暄,恒木以往做镖局当家的见过的人形形色色、三教九流,还是懂些识人之术,眼前老者气度不凡,他恭敬行礼,诚恳回话。
魏怀民在一侧感叹这老爷子动作真快,他都来不及介绍,就叫他们搭上话了。
待恒木话落,魏怀民才与恒家众人引见严曾。
心知对方地位非同寻常,却不曾想竟是手握十万雄兵,镇守在大盛西北的大都督严曾,众人不由得一凛,更为恭敬的行礼。
在他们还在镖局时,就耳闻过这位严大都督功勋卓越地过往事迹。
据说严曾出生丧母幼时丧父,由作为军中镇将的叔父抚养长大,因长在营地,同将士吃住共训练,严曾自小便胆量超人,更决心成为一名将领,与叔父长辈并肩上阵杀敌。
然叔父却于严曾十四岁时意外离世,留下婶娘与一表弟及一表妹,严曾以子女身份为叔父守丧,一年丧期未至就遭遇战乱,为守家国护家人,他毅然提刀上战场,薄盔之下仍穿着丧服。
严曾似乎天生就属于战场,自十四入伍一路过关斩将,大小战役经历十余回,不过十八的年纪就已坐上守捉使位置,一切于他都十分顺利。
恰逢戎捷大举进犯盛朝,十九岁的严曾领命组建一批“敢死兵”参战,仅两年时间就斩敌三万余人,将戎捷打退后,严曾迅速升至游骑将军,要不是年纪尚轻还能有更高的造化。
之后更如鲤鱼跃龙门般接连升至二品大都督执掌一方兵权,二十余年间镇守西北门户,严曾威名传至西域各部,无敢来犯。
这位大都督可是正经八百战场上拼杀出来的武将,恒卢几叔侄兄弟见到严曾本人都有些激动,但又担心表现的过于逢迎,故而保持不近不远地姿态。
大都督见恒家这几位领将眉目疏朗,周身一片凛然正气,皆是是心思纯良之人,又见他们身侧端正站着一位年纪不大地姑娘。
恒木随着视线,出言解释道。
“这是末将的未来侄媳,此次鸿绝寺围剿反贼,她当居头功,特与我们一道前来。”
严曾见恒木眼神略过恒峥,心下了然,这两人倒是般配,男子肃穆挺拔,女子眉目藏慧。
简单寒暄后,严曾无视府廨门外吓得两股微颤地两人,大步走在最前,唤众人。
“进去吧。”
唐平与阮若萧跟在最后,他二人若无召见寻常两年才进京续职一次,除此之外连刺史也不多见,就更不要说大都督这样的朝廷二品大员。
二人心有戚戚,不曾想过第一次见大都督是在如此情形下。
深夜会谈一个多时辰,此番大都督坐镇,魏怀民首当其冲便将唐平与阮若萧痛批一顿,而后二人都如鹌鹑缩在角落,唯恐再引来上头几位注意。
魏怀民知晓柳念的能耐,这会儿态度温和,让她再将鸿绝寺当夜之事原原本本讲与大家,待听见柳念徒手攀崖下山通报消息时,在座众人都震惊异常,就连恒家一众都不清楚这事儿,严曾细细听着,望向柳念的眼神愈发慈祥,他纵横战场数年,深知会徒手攀山在特殊情况的绝佳优势。
待知晓逆转局势居然是依靠柳念所养得一只吊睛白虎时,李韦与角落两位更是瞠目结舌,有生之年闻所未闻,竟然有女子敢饲养此等山野猛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