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正常乌托邦的公民都会害怕怪物,不然他们也不会将友好型怪物也赶到外城去。
观众们疯了一般冲上台,宋常英也举起小刀,大叫一声。
在看直播的观众也愤怒地开始嘶吼。
他们不能忍受,自己喜欢的人是一个怪物。
怪物是会杀人的!
“撕拉——”
夏有晴被人群推倒的一瞬,不知道是谁撕坏了她的演出服,她往后一倒,巨大的,可怖的黑洞出现在人们眼中。
宋常英冲在最前面,她一动,鱼缸里的水流就会发出嘈杂的声响,像是机器在和水泥,然后,宋常英惊恐地举起小刀,将刀尖插/入夏有晴的身体。
“再不阻止,夏有晴就要死了!”白见霄拍了下霍山漪的后背,正要冲上去,却被霍山漪拉住衣领。
“你现在上去,只会误伤无辜群众,杀了即渔,收容里世界才是现在我们应该做的事。”霍山漪从舞台的另一侧上去,捡起夏有晴因为被人绊倒而丢下的麦克风。
在嘈杂的,审判夏有晴的声音中,霍山漪问出了她最好奇的问题。
“你为什么喜欢鲸鱼?”霍山漪那张波澜不惊的脸出现在镜头前时,所有人都愣了一下。
她的眼睛不算好看,但就是有一股特别的能力,让人不自觉地深陷进去。
台上的观众被声音吸引,终于给了霍山漪一个眼神。
“我在问你,即渔。”霍山漪是唯一一个拿到了即渔的日记本的人,她知道很多其他人不知道事。
譬如,即渔渴望着爱与被爱,她在日记本上写满了“夏有晴我爱你”,或许在爱里只分你我,不分是女还是男。
再譬如,她在日记本的开头无止境地描述夏有晴的眼睛,嘴唇,头发,甚至是手指和衣服,但在日记本的最后,她写道:“我好像触摸到了一个温柔的灵魂。”
她开始写夏有晴的温柔,用她所知晓的,最好的词汇。
然后,她平静地可惜着,为什么夏有晴不是男人。
和她表现出来的样子,截然相反。
她很痛苦。
她爱夏有晴,爱夏有晴的灵魂,爱夏有晴的一切,爱到想和夏有晴组建一个幸福的家庭。
在即渔的幻想中,夏有晴可以帮她挡下一切风雨,他们不顾世人阻拦,结婚,生子,夏有晴会给她钱,宠溺她,在她怀孕的时候为她洗手作羹汤,在她生气的时候会用花来哄她。
“他们的”孩子也会爱她。
然而,夏有晴是一个女人。
“我爱‘他’?”即渔愣了一下,她有很多可以拿出来说的点,证明她的确喜欢夏有晴。
夏有晴温柔,善良,沉稳,可靠,但这些词都不足以说尽夏有晴这个人。
即渔沉默了许久,这时,霍山漪才把她从格查尔教会拿到的笔记本递给即渔,“这是你的东西,对吗?”
即渔愣了一下,然后点了点头。
她很早以前就有了写日记的习惯,她常年一个人居住,培养院的工作又极其容易逼疯一个人,她必须靠写日记和追星来让自己保持清醒。
只是,她的日记本不知道什么时候丢了。
但即渔不在乎。
因为她的世界还有鲸鱼,还有夏有晴。
如果夏有晴没有用最真实的模样和她见面,或许她现在还是正常的。
“日记本上除了跟夏有晴一起发生的故事,你还记录了很多你在培养院发生的故事,”霍山漪顿了一下,“很抱歉我私自阅读了你的日记。”
“但我想说,即渔,我在联邦第一培养院问过很多人,包括你的同事,你的上司,你的学生,”霍山漪深吸一口气:“你在日记本里写,你告诉为了他人可以抛弃一切的学生自己才是最重要的,不解为什么现在的人总是为了别人而丧失自我,吐槽同事总是加班——”
“被你训斥的学生却说,你习惯劝解打架的同学,尽管你总是会因此被打伤,被你吐槽的同事说,你总喜欢送她养生茶,即使你从不喝茶。”
“这样的你,不就是你从夏有晴身上看到的,你所喜欢的人吗?”
“温柔的,善良的,沉稳的,可靠的,你用尽一切美好的词汇,在日记本上描述的夏有晴,其实,是你本身。”
霍山漪的声音很平静,“夏有晴的异能不仅会让人看到最符合他们审美的模样,还会让人们看到,他们最喜欢的个性,最向往的个性。”
“换言之,人们从夏有晴身上看到的人,总是自己。”
说到这,霍山漪的视线缓缓挪到镜头前,好似她是在对所有在看直播的公民说话,而不是仅仅对即渔说话。
鱼缸里的水流已经没过霍山漪的脖颈。
内城十三区特遣小队的成员也遇到了他们出任务以来,最难缠的人。
白见霄站在场馆门口,水流顺着她的指尖将特遣小队的成员团团包围。
在有水的地方,白见霄几乎无敌。
就在刚才,霍山漪用异能命令她,去门口拦住任何想要进来的人。
直播无法被掐断,乌托邦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进入十三区新形成的里世界。
尽管这个里世界只有C级。
但联邦不能任由恐慌在民众中蔓延。
“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去?你也是异能者,你应该很清楚,里世界的危害。”十三区特遣小队的队长周予微抬枪对准白见霄的脑袋。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白见霄只是相信霍山漪。
“联邦不会放过你们,首脑也不会。”
“巧了,我家队长就是联邦首脑的女儿。”白见霄笑了一下。
周予微抿了抿唇,召出一把唐陌刀。
霍山漪并不知道外面的剑拔弩张,她朝即渔的方向走了一步,夏有晴身上鲜血已经流到她的脚下。
“你讨厌夏有晴,是因为她是一个女人,但你爱着她的灵魂,因为你爱着你的灵魂。”
“你爱着女人的灵魂,却又为什么不肯承认自己的性别呢?”
霍山漪一步一步逼近即渔,她将手里的笔记本扔掉,泛黄的纸页落到地面,沾上夏有晴滚烫的鲜血。
紧跟着,鲜血顺着鱼缸里水流的方向不断往上游,最终擦过即渔的嘴唇。
铁锈味在即渔口中蔓延开。
只听见“咔擦”一声,鱼缸原本的裂纹开始不断扩大,在霍山漪的注视下,即渔变成了一条黑色的鲫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