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有诚意?”云无忧打了个响指:“那先叫声姐姐听听。”
“郡主姐姐。”霍冲看着她,神情真挚,目光敬重:“这声姐姐,本就是我该叫的。”
霍冲叫得干脆,倒让云无忧怔了片刻。
“好弟弟。”云无忧笑着拍了拍霍冲的肩,端起姐姐的架子道:“姐姐有事儿问你。”
霍冲恭顺道:“姐姐直言便是,我一定知无不言。”
云无忧问他:“这里哪匹马最快?”
霍冲指了指马厩最里面:“只算在这里的,是那匹通体墨黑的最快。”
云无忧听出了他的未尽之意,追问道:“那算上不在这里的呢?”
“小王爷的赤金骝,素有马王之称。”
云无忧顿时两眼放光,兴致大起:“赤金骝如今在哪儿?”
“在王府最北边的马厩。”霍冲看着云无忧跃跃欲试的神色,忍不住又添了两句:
“那畜生野性重,爱伤人,当年小王爷也是费了好大力气才将它驯服,姐姐若好奇,去看看倒也无妨,但千万别上马。”
云无忧哪听得进去,不以为意地摆摆手,顿了一会儿,又问他:“还有件事儿我得问问你,你知道段司年喜欢什么吗?”
云无忧挠了挠脑袋,有些烦恼:“除了他那把刀,还有他的兵马,我是真想不到他喜欢什么。”
霍冲想了想,很快道:“小王爷喜欢海棠。”
“不不不,喜欢海棠的人是我,不是他。”云无忧一口否决了这个人尽皆知的答案。
云无忧也不明白自己以前为什么喜欢海棠,事实上她对花的喜好就跟吃食一样,没什么忌口,非常笼统且浅显地欣赏着大部分品类。
迄今为止,她没感觉出海棠有什么特别值得喜欢的。
海棠这个唯一的答案被云无忧否定后,霍冲皱起眉头,陷入苦思,半晌没说出话。
云无忧叹气:“我本来还以为,你在他手下那么久,一定比我了解他的喜好呢,没想到你也想不出。”
“想不出就算了,回去喂你的马吧。”云无忧转身欲走。
霍冲却在这时叫住了她:“姐姐稍等,我想起来了,我们在燕州守关的时候,每回城墙上燃起烽火,小王爷脸上似乎都会泛起微微的笑意。”
“啊?”云无忧语出惊人:“他是褒姒啊?”
实在没料到她能这么说段檀,霍冲忍得辛苦,想笑又不敢笑,给自己呛得直咳。
云无忧想了一会儿,很认真地问霍冲:“那他喜不喜欢听裂帛之声?”
好了,这下妹喜也来了,霍冲紧紧抿着唇,生怕自己一开口就憋不住笑,只一味地摇头。
“好吧。”云无忧也不知道在遗憾什么。
她冲霍冲勾勾手,压低了声音道:“好弟弟,再帮姐姐一个忙如何?”
霍冲附耳过去。
……
暮色渐沉,段檀刚踏进王府没几步,霍冲便匆匆上前,禀报道:“小王爷,赤金骝丢了!”
段檀脚步一顿,蹙眉道:“丢了?”
霍冲解释:“下午它不知怎的挣脱了绳索,马倌发现的时候,已经不见踪迹了,只留下一串蹄印,似乎是往西郊方向去了。”
他说得笼统,段檀却没再细问赤金骝的事,反问起云无忧了:“世子妃回府了吗?”
霍冲道:“回来过一趟,又出府了,属下并未留心,尚不知世子妃去向。”
段檀目光锐利,盯着霍冲的眼睛,几乎将他整个人刺透,冷声道:“你是什么时候换的主子?”
霍冲心跳一滞,当即跪下请罪:“属下不敢。”
段檀并不叫他起身,按着刀柄俯视他:“说。”
霍冲只好如实道来:“世子妃将赤金骝牵到京西乐游原上放风去了,想骗……邀您一同前去,给您一个意外之喜,所以属下才有方才之举。”
段檀面沉如水:“她一个人去的?无人陪同?”
霍冲知道他在担心什么,宽慰道:“小王爷不必担忧,赤金骝桀骜难驯,属下是再三嘱咐过世子妃的,她也答应了只牵着马游逛,不会试图驾驭。”
她不试图驾驭就见鬼了,段檀攥紧了拳头,吐出一口气,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只道:“把墨影牵来。”
段檀孤身策马,向着乐游原而去,抵达时夜色已深,他置身苍茫草野,举目望去,孤月凌空,不见一人。
他神色凛冽,正欲抬手召出暗卫寻人时,却听到远方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段檀循声回头,只见茫茫夜色里,云无忧身骑赤金骝,发髻松散凌乱,双目却无比澈亮,神采飞扬地冲他挥手:
“段司年,我们来比比谁更快吧!”
一刹那万籁俱寂,有烈阳照彻天地,段檀耳畔只余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声。
那是梦里的太阳,是日日夜夜煎灼着他血肉的太阳,是即使碎过一次,也光芒如初的太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