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乌——”
“夜里冷,来哥哥这里,哥哥会和你解释清楚。不要受风寒,头会疼的。”
陆星岚的声音低柔温和,但是花小乌听不出一点惊慌,仿佛他早就认定花小乌逃不远,逃不掉。
要是被抓回去,肯定只有死路一条。花小乌摸索了一遍四周,连个护身的都没有,眼看陆星岚似乎越来越近,他绝望地无声深吸一口气,蹑手蹑脚爬出树洞继续逃跑。
花小乌频频回头,提心吊胆,倏然撞到了一个人。他摔跌在地,以为是青霄剑盟的其他剑修,吓得连连往后缩。袍袂乱七八糟,他乱蹬的白皙脚腕被钳子一般的大手一把捉住,拦腰捞起,夹在左臂下带走了。
这一套行云流水,他立刻认出是谁。
“殇翼……”刚想开口,被捂住了嘴。殇翼示意他噤声,轻功穿行在林间。
“放下他。”陆星岚冷声道。
风过,天罡剑划过一尾凌冽的寒星,直直向殇翼左臂削去,却被一把旋转的墨色猎刃稳稳挡去,剑锋偏转,将一侧的粗壮竹林切倒一片。
圆月当空。殇翼身后,锋利的猎刃被抬起的护甲右手接住。
右护法在黑暗中现身,遮住了陆星岚追寻花小乌的目光,獠牙面具下是一张从容的笑脸。
花小乌扭头,看殇羽离他俩越来越远,被捂着嘴,只能发出闷闷的声音,“右护法一个人没事吗?”
殇翼点头,松开手,余光瞟见花小乌的脸上留着泛红的手印,把左臂的力道放轻了一点。
“你们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花小乌问,他想到陆星岚,连忙解释,“我,我和陆星岚没有任何关系,他把我抓走当鱼饵,可残忍啦。”
殇翼沉沉看了他一眼。
“你和他,烟月坊。”
短短六个字,花小乌就知道他完了。他不知道殇翼看到了多少,但在烟月坊,他没有一刻不对陆星岚笑脸相迎,搂搂抱抱的。
他不再说话,伤心地闭上了眼。临死前先睡一觉,他跑得太累太累了。
醒来时,映入眼帘的是几个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小熊猫见他醒了,摇着尾巴钻出流苏花帐。帐外,一道倩影飘来,玉手掀开帘布,香音妩媚美目一睇,“醒了?身子还烫不烫?”
花小乌仍然一脸呆滞,香音用指尖一点他的鼻子,“小傻瓜,也不喊一声姐姐,枉我为你熬夜煎药了。”
“我,我没死吗?”花小乌低头,看见自己身上绣满花枝的绸被,软乎轻薄的桃色寝衣。他好像没被抓去妖兽窝,还齐胳膊齐腿儿地活着。
“差点死咯,幸好殇翼他们及时赶到。现在你就是累过头,发高烧了。”香音端来药,坐在他身边舀一勺吹凉,“殇翼殇羽说你早就被青霄剑盟盯上,我才知道你之前跟着阎漠去过品香居。乖小乌,是姐姐没有思虑周全,让你去烟月坊修炼还是太危险了些。”
花小乌摇了摇头,接过药碗仰头咕嘟咕嘟喝完,苦得一张小脸皱巴巴。喝完药,得知自己捡回一条小命,卸下防备,脑袋越加觉得沉重,便埋头又睡着了。
梦里,他总是被血泊沼泽扯住脚腕,往下拖,天上出现了那张五官扭曲的死人脸,长出嘴来,厉声向他追魂索命。他嚎啕大哭,不管他怎么解释,这些死人都不肯放过他。
哭着醒来,有一回竟然撞见了阎漠。
阎漠坐在他床边,红眸一如既往含着讥讽,笑话他做噩梦还哭鼻子。于是花小乌索性哭得更厉害,把香音诸缨全部惊动,诸缨一来,阎漠只能站得远远的。
晚上,也不知道阎漠抽了什么筋,让左右护法代替自己登门道歉。右护法把储物戒里的金条全搬了出来,笑眯眯陪花小乌搭金条“金字塔”。花小乌想问那日的情况,望着右护法意味深长的神色,终究没有问出口。
不能问。萍水相逢的猫与耗子的关系,死里逃生的耗子又怎么会在乎猫的情况。问了就是他和陆星岚真的有关系了。
养病的日子安稳,花小乌的脸甚至比从前圆了一些,待他身体大好,香音便在庭院里带着他修炼。
这次秘境的药引似乎有了一点用。太阳正好的时候,诸缨会在庭院里,一地的流苏花上捡树枝画画。那是他失忆且失智后,从未有过的举止。
画的并不是简单的符咒,香音说,每一个都十分危险。好在并不是在符箓上用契墨画,这些咒法并不能起效。
花小乌一听到“危险”一词,便有些好奇,蹲在诸缨身边看他画画。时间一长,他发觉,唯独有一道符咒,诸缨画得十分残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