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如题。
事情是这样的。
我叫寻秋,超级大魔王,老鼠过街一般人人喊打。
但在我那执迷不悟的黄金裔和列车组朋友们眼中,我是一只会主动背着一书包魔药到处救人的旋风小老鼠、可爱又靠谱。
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有这种滤镜,但我占到了便宜,因此从不表露自己是个大坏蛋的事实。
遗憾的是,昨天夜里,我堆在实验室里的一柜子魔药炸了。
我和我那可爱的男朋友白厄同时中招,一觉醒来变成对方的性别。
哦,现在白厄是我的女朋友了。
我的女友可以看作一只精力旺盛的阳光开朗萨摩耶,她在经历了“天啊,我怎么变成女人了呀”、“好酷,我真好看”、“糟糕,我的女友居然变成了男人,但是好可爱”、“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的一系列心理活动之后,少见多怪地尖叫着趴到我的肩膀上假哭。
——她应该少看一点偶像剧。我要向阿格莱雅投诉所有偶像剧导演。
我是个冷脸吐槽役,现在是白厄那不解风情的木头男友。
“哎呀,你配合一点嘛!这种体验不可多得啊——”
“闭嘴,然后从我身上下去。”
我不知道是哪只不懂事的老鼠在我的实验室里到处乱窜。
他甚至敢在事后大放厥词:“桀桀桀桀——颤抖吧凡人们,速速去收集散落各地的魔法火种,否则魔王将统治世界!”
宝了个贝的,我就是魔王,我怎么不知道这件事?
“总而言之,现在是要去收集火种,拯救世界,对吧!”
白厄热血沸腾。
我一脸冷漠。
“配合一下嘛,我们可是要重拾旧业、去当救世主了啊!”
“……你不要热血得那么快好不好?”
“嗯?适应什么?”
“你现在是个女人。”
“这有什么啦?”
“我们家现在哪有我们能穿的衣服?”
“嗯……对哦。”
我们两个人躺在床上面面相觑,裹在被子里半天没想明白怎么出门见人。
过了一会儿,白厄居然完全躺平接受现状了。他开始津津有味地欣赏他垂在身前的白色长发,一张嘴叭叭叭地问我把头发编成辫子是什么感觉。
“你说,我穿什么款式的裙子最好看?”
我沉默了一会儿,觉得自己完全接受不了这具陌生的身体,平静中带着一点淡淡的死意:“你穿什么都好看。”
“你好敷衍哦。”
“……”
“你怎么不说话?”
“少看点偶像剧。我是真心的。”
“我哪有看偶像剧?只是在刻法勒广场和万敌一起看了几场悲情剧目而已。”
我冷笑一声:“想想吧,白厄,万敌看见你这副样子会笑成什么样子?当初的掰手腕大赛,万敌在冠军赛遇见遐蝶的时候,你可是锤桌子锤得哐哐响,一边哈哈大笑着在赛场转了两三圈,一边凑到人家面前去说他输定了。”
“你觉得……我说自己是寻秋,万敌会相信吗?”
“万敌会从街头跑到巷尾,说救世主有异装癖,还死不承认。”
“好恶毒的假设。”
“是啊,我是你恶毒的后爸——白雪公主。”
“你怎么好意思说我?你不也接受得很快吗?”
“那不接受又能怎么样呢?”
“嗯……好像确实不能怎么样欸。”
我淡淡点头,脑袋在枕头上无情地摩擦,试图以此缓解内心抓马、狠骂刻法勒的焦躁心情。
过了一会儿,我还是没有缓过精神来,对上白厄那双无辜的、澄澈的蓝眼睛。我只能无奈地闭上眼,不去看他,同时试图用言语无力地制止他放肆的行为。
“白厄,把你的手从我身上拿下去!”
“不要。我还是第一次摸你的腹肌呢。”
“闭嘴啊,给我起床。”
“嗯?你恼羞成怒啦?”
“我没有!”
“好的。”
在一起有好多年了,但他变成女孩子的样子,我倒也是头一回见。
我从床上坐起来,伸手抓起叠在床头柜上的干净衣服,涌动的魔力覆上它们,将衣裳调整成白厄能穿的尺寸。
他忍不住,凑过来亲了我一下,语气里满是调侃:“不是说没有能穿的衣服吗?”
“骗你的。穿不穿?”
白厄撑着头,侧躺在一旁,摆出一副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我看他一眼,忽然很不好意思地伸手把滑下来的被子拉了回去。
他笑眯眯地盯着我看,笑容里甚至带着一点熟悉的不怀好意。我很想笑,于是伸手掐住他的脸:“笑什么……我的衣服,你穿得明白吗?起来,穿衣服。”
这时候,白厄终于知道惊慌失措了。
他着急忙慌地拉过被子,把自己卷成毛毛虫,白皙的面庞变得绯红,只留下一双蓝眼睛看我。
我忍不住笑了一下,他那身阿格莱雅定制的救世主衣裳在魔法的推动下自然而然地裹到我的身上。随后,我把自己的衣服向他推了推,说道:“来吧——”
“我当然穿得明白了。但是你怎么能这样呢?”白厄目光游移,他看天看地,就是不肯朝我这边多看一眼,“明明你用一个魔法就可以搞定了呀!”
“你刚刚不是一副很了不起的样子吗?你不会连穿女装都不敢吧?你现在可是女孩子啊。”
“谁说我不敢的!”
白厄一把掀开被子,唰地一下坐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掏出了必胜的战意。随后,他舔了一下唇,望着我那叠衣服手足无措,手伸过来时甚至有些颤抖。
我面无表情:“脱我衣服的时候不是很擅长吗?只会脱不会穿啊?”
白厄恼羞成怒:“我哪有这样?!”
“敢做不敢认?”
“……”
“刚刚不还很兴奋?”
“哎呀……你不要看着我穿啊。”
我一眨不眨地盯着他,一点听话的打算都没有。白厄算是看明白了:这个贱我非犯不可。他飞快地套上衣服,眼尖地发现了落在地上的腿环,等他再带着笑意看向我时,我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鬼知道白厄为什么那么灵活?等我反应过来时,被我不小心遗落在地的腿环已经挂在他的指尖上了。
阿格莱雅——你设计衣服非加个腿环干嘛?嗯?
我坐在床边,抬手想用魔力制止即将发生的一切。
白厄只需要看我一眼就知道我是什么打算,他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仿佛根本不在意我此前恶趣味的捉弄,说出口的话却满是“我一定要报仇”的意味。
“你怎么把这个漏了,我来帮你吧?”
是带着疑问的、征询意见的语气,但白厄的动作却是不容拒绝的强势。他抬手按住我的手,慢慢在我面前蹲下来,另一只手抚上我的大腿。
“这身衣服穿起来很麻烦,我顺便帮你整理一下。你也不想出门被人看笑话吧?”
“那你为什么一直摸我的腿?”
我红温了,低头看着他。
“嗯……我在看戴在哪里更合适呀?”
“那你看出来了吗?”
如果现在不让他如愿以偿,之后他还会不断惦记着赢回这一场。
我忍耐着大腿处泛起的痒意,感觉到白厄放肆地把脸贴到我的腿上、灼热的呼吸透过衣料捉弄敏感的皮肤。
这滋味本就不好受,他还变本加厉,故意贴向我的大腿内侧吹了口气。
“没有哦。”他笑了一下,冲我眨眨眼。
我对腿环绑在腿上的感觉很陌生,不适感让我下意识地挣扎,白厄一言不发地把我压了回去。他的手还没离开,正贴在我的腿上,逐渐收紧的腿环将他掌心的温度压得更近了。
我好想逃。我皱着眉,抬脚、踢了他一下:“起来啊……还没穿好吗?”
他顺手抓住我的小腿亲了一下,心满意足地说已经搞定了。
白厄的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繁复得过分。我第一次觉得阿格莱雅设计的衣服那么讨人厌。
他借着帮我检查着装的机会,顺理成章地四处乱摸。直到我忍无可忍地揪着他的耳朵、让他适可而止,他才勉强停下了探索新大陆的动作。
我们两个人经历长达半小时的挣扎,终于从温暖的被窝滚了出来。
洗漱过后,我开始尝试帮白厄打理他那一头长得过分的白发。
“你要编辫子吗?”白厄问。
我一边尝试把他头顶那两撮自由的呆毛按下去,一边回答他:“给你绑个高马尾,还是说你比较喜欢精致华丽的发型?”
“对呀!难得尝试一次嘛——”
我还记着刚才他到处乱摸的仇,当即冷笑一声:“想都别想。”我从桌上捡起一个花里胡哨的发圈,按住他动来动去的脑袋,将他的长发高高绑起。
白厄站在镜子面前,反反复复地瞧,一会儿摸摸自己的长发,一会儿敲敲干净的等身镜,像对自己这副元气少女的样子感觉到很惊奇似的。
我双手环胸,站在他身旁思索接下来要做的事,并不催促。
2.
鸡飞狗跳的一个上午过去,我和白厄终于出门了。在战友们“震惊”、“怎会如此”的目光中,我们两个人堂而皇之地走进云石天宫的黄金裔浴池,找到了阿格莱雅。
“这应该是针对我的恶作剧。”我说,“在整个翁法罗斯,没有除我之外的人能够使用魔法。”
白厄恰当地接上了话茬:“但我们无法确定作案人员,也想不出任何合理的动机。所以,我们想请你帮忙。”
混乱的魔药隔绝了与对方相关的线索,我暂且没有更直接的手段搜索他的踪迹。
而在翁法罗斯,想要迅速锁定犯罪嫌疑人、确定对方的位置以及所谓的魔法火种方向,没有比阿格莱雅更合适的求助对象了。
“没问题。我也想知道,如今的翁法罗斯隐藏着一位怎样狡猾的对手。”
回到哀丽秘榭后,我和白厄都没想过会以这样的理由重返奥赫玛。
金线剧烈震颤过后,指向了半截身子塞进路边垃圾桶里的灰色浣熊。
这微妙的动物形象难免让我想起远在星穹列车的开拓者,我琢磨了一下,实在想不通一只浣熊是怎么窜进实验室的。
白厄语气为难:“阿格莱雅,这……你确定没有任何问题吗?”
阿格莱雅同样匪夷所思:“通常情况下,金线的指向不会出错。这,其中是否有你我目前无法得知的隐情?”
“不论如何,我们先过去看看情况吧。”
白厄看向我,征询我的意见。我没有反对,他便继续承担言语输出的责任,主动向阿格莱雅告辞。
我们火速赶往浣熊的作案现场。一同到来的还有星穹列车的护卫、丹恒先生。
我和白厄都对丹恒的出现感到疑惑,但我没有表现,继续将交涉的任务交给白厄。
丹恒目光惊奇。他从垃圾桶里抓住那只不安分的灰色小浣熊,表情很不自然。
“丹恒老师,你们离开翁法罗斯也有段时间了……这是发生什么事了吗?”白厄提出了疑问。
丹恒动了动唇,像觉得说话这项活动变得艰难起来。
我有些起疑,毕竟,在翁法罗斯的日子里,这位沉默寡言的青年承担了开拓之旅中大部分的交谈事务。
他说:“嗯,是有一些事……列车的浣熊走丢了。它是个闲不住的性子,现在这副心虚的样子,恐怕是在翁法罗斯闯出了祸。”
白厄抿了抿唇,大约串联出了事件的面貌。他无奈地笑了一下:“你也看到了。阿秋实验室里的魔药几乎全打碎了——我和她都是与原来不同的性别。现在,我应该是秋的女朋友才对。”
在我实验室里乱窜闯祸的居然是列车养的浣熊。
丹恒拎着浣熊的后颈皮,语气尴尬而无奈:“它……和次元扑满一样,有一点特殊的小本事。请你们放心,浣熊造成的损失,列车会全部赔偿。”
白厄说:“它本事可一点也不小。我还是头一回自称是秋的女朋友呢。”
他语气没有一点责怪,觉得这番体验十分新奇,好脾气地没有去计较朋友宠物的过失。
我多看了这只灰色浣熊几眼,和小动物懵懂纯粹的金色眼睛对视一分钟后,我开始感觉到不对劲。鬼使神差地,我朝惊恐的浣熊伸出了手。
三秒钟后,我看看晒干了沉默、不知道能说什么调节气氛的白厄,看看悬着的心终于死了的丹恒,又看看被丹恒抓着后衣领、正冲我讪笑的开拓者。
我没有说话,只表情不善。
白厄深吸一口气,像觉得这场面已经超出他的接受范围似的闭了闭眼,说道:“我想,你们还是解释一下为好。希望这其中,并没有什么古怪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