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军营僻静的角落,两人相对而立,风动,剑光从手中脱鞘而出。
两人都是使剑,招式也出奇的一致,似面镜映出彼此的身影。
晨光熹微。
穿着紫白相间的劲装,少年将军将头发高高绑起,整个人看起来既利落又飒爽。
“军营教你的不过基础,只会培养你成为一名普通的士兵,我教给你的是我爹毕生所学,这是咱们将军才有的本事。”
向来严肃的少年将军很少有这么有朝气的一面,语气中带着几分玩笑和自信。
她挑起剑,特意放慢动作,给旁边的人示范,她的招式干练从容,素面朝天的面庞,和春日暖阳般柔和。
“我平时也只会看兵书,对其他的诗词歌赋倒是不知,但我记得我爹常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他说他虽然只有女儿继承衣钵,但是从不惋惜,他就觉得女儿比儿子好,所以他期望我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示范完一遍动作之后,少年笨拙地开始模仿,不过练到一半就忘记下一步了。
将军注意到他的卡顿,正准备再示范一遍,他却突然似打通了任督二脉,流畅地完成了整套动作。
将军诧异片刻,欣喜望向他。
不得不承认,他确实很有天赋。
这剑法她七岁之时足足练了一个月才掌握,而他竟然只粗略看了一遍就记住了。
这让她有些欣慰。
同时,也有些不痛快。
她叉着腰,咕囔着嘴,在外人眼中严肃的将军,此时难得有几分少女的俏皮感,
“你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也可以,但是不能那么快,我练成现在这样很不容易的好不好。”
在这月光下,不退不进维持了许久,将离决定变换招式,手腕一转,将剑一挑,直冲对方胸口,对方提剑一格,后退两步,飞快侧身,划了一道剑气。
夏日炎炎,太阳悬挂头顶,日头最是狠毒的时候。
将军利落地擦了擦脸上的汗,汗水从长睫落入眼中,模糊了视线,却不会模糊将军严穆的神情。
“只会舞剑可不行,咱们上战场又不是给圣上表演,你先拿这个木桩试手,打它,注意发力点,保持重心稳定。”
将军巧妙避开,正要再次进攻,不想,未落的剑气更快往自己另一边袭来。
原本一直处于退守状态的将阳反守为攻,将离连连后退,借着月色,余光中瞥到后面的障碍物,已是退无可退。
秋风萧瑟,刚进行完一场激烈的整兵操练,将军却没有休息的意思。
她兴致勃勃地将少年带到野外,丢给他一把弓,随即拿起另外一把,瞄准目标,拉满弓弦,快速把天上一只飞鸟射下。
“剑法刀术只是近战,你看过兵书,应该知道,最基本的在不同形式下我们会采取不同的战术。
近战用剑,冲锋用刀,远程用弓箭,攻城用火攻。
前几天我教过你射箭,今日就是你实战的时候。
只会打木桩可不行,敌人又不会站在原地等你瞄准,看到没,那只鸟,瞄准它,预判它的飞行轨迹。”
少年双腿展开与肩同宽,握紧弓,捏着箭尾,屏息凝神,唰地一声,锐利的箭飞驰而去,精准命中,将天上那只飞鸟射下。
月下,将离脚尖轻点,准备借力从上劈去,但对方更快飞身欺来,她抬剑去挡,长剑力量太盛,她的双臂渐渐支撑不支,颤得厉害。
酉时,边关的天已抹上深黑。
有人点上烛火,将离拿来一本兵书。
“国家之间的战争是难免的,为了争夺资源,为了扩张领土,实为不义之举。
对梁国来说,江国是小国,可君子生于小国非君子之过也。”
想要成为将军,不能只会纸上谈兵,也不能不会谈兵。
除了熟读兵法、精通谋略,少年将军也会把老将军和她说的话告诉给她亲手培养的剑。
她说:“局势变化不定,今日你是被侵略的国家,明日你也可能是那个侵略者。
他们有权利为自己的国家奋战,但你也必须为自己的国家拼命。”
她苦笑,“其实站在彼此的角度上看都没问题。”
她还说:“只是哪个士兵不是背井离乡,抛家弃子?他们家中有自己爹娘妻儿等待。
你可以让他们死,但是,死得体面,死得痛快,这才是对生命的尊重。”
三年来的回忆如潮水般在将阳脑海中不断翻涌,他心中一阵酸楚,可却无可奈何。
他咬紧牙关,抬开长剑,在空中旋转一周,旋身落在将军身边,长剑斩去她的一缕发丝。
在昏暗月色中,他极快握住那一缕丝发,同时一道平静的声音传来,“我输了。”
将离轻轻摇头,发出一声自嘲的感慨,“其实你早就青出于蓝了,以前还总是让着我。”
少年的语气格外认真,“因为在将阳心中,将军始终是将阳的唯一的信念,我不信天,也不信地,不信佛,也不信仙,但我信你。是我心甘情愿,为你臣服。”
将离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