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嘭!”慕遗风猛地一脚踹开门,门板狠狠撞在墙上,发出沉闷巨响。
燕辞归和祁桐迅速上前,一左一右按住苏怀安的半边肩膀。
余容连忙拿起白瓷碗,红离指尖瞬间凝起火诀,将符纸燃成灰烬。
余容在碗中倒入热水,快步走到苏怀安面前,按住他乱晃的脑袋,把符水强行灌入他口中。
苏怀安呛咳几声,眼神迷离,显然还未从惊吓中回过神来。
红离是个急性子,一路观察已猜出大概。
见苏怀安失魂落魄的模样,她实在忍不住,撸起袖子,“啪”地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喂,臭小子,清醒点!”
苏怀安被这一巴掌惊得眼瞳骤缩,终于回过神。
祁桐松开手。
苏怀安见到几人,像抓住救命稻草,“扑通”跪地,涕泪横流,“救命,他又来了!”
慕遗风双手抱胸,站在两步之外,目光如刀,讥诮道,
“苏大少爷,装糊涂、耍心眼的时候不是挺能耐,怎么,现在知道怕了?”
苏怀安骤然心虚不已,在众人逼视下,自是无法再隐瞒,他脖子一梗,咬牙道,“我承认,是我故意引你们来的,因为我恨苏怀瑾!”
提及苏怀瑾,他的拳头攥紧,脸上满是怨愤,“我才是父亲的亲生儿子,父亲却处处偏袒他,甚至还让我把铺子分给他!”
遭遇邪祟前,他曾和苏怀瑾大吵一架。
他认为苏怀瑾表面友善,实则心怀不轨,笃定在他身上发生一切都是苏怀瑾的阴谋。
但道士给的符纸,喝下的符水也没有问题,他没法证明苏怀瑾害他,也就没法扳倒他。
直到有一日,他收拾房间发现了獓狠绳。
那獓狠绳确实是友人相赠,他也知道獓狠绳对修仙之人的诱惑。
道士知道符水没有问题,但作为门外汉的修仙之人不一定知道。
他才不管害他的是不是符水,只要替他查出来有问题的东西就能证明苏怀瑾是坏人。
所以,只要抓住了修仙之人想要獓狠绳的这个心理,他就有机会。
他可不是第一次用獓狠绳织绣的钱袋去诱惑修士,只是之前那些修仙之人拿了他的纸条都苦口婆心地劝解他,非说苏怀瑾没有加害他的心。
他不甘心,终于,让他等到了祁桐。
祁桐在惩恶扬善方面是个急性子,对世情方面又不甚了解,替他完成一切的计划简直再合适不过。
只是,他没想到,原来是真的!
那个邪祟竟然是真的!
那些道士来了那么多,竟都没有解决。
还有他的祖母,自从半年前得了癔症,就变得疯疯癫癫,不仅唤他哥哥,还总试图与他亲密接触。
起初他还念及祖孙情分忍耐,可祖母的行为愈发过分,被他斥责后,便让人关起来礼佛。
直到昨天,他惊觉祖母发病时的神态语气,竟和邪祟一模一样,他慌了!
当是时,符水的作用开始慢慢消退,邪祟的声音如洪水,再次在他脑海中不断回响。
苏怀安痛苦地揪着头发,濒临崩溃,“是真的,他不仅在我梦中纠缠,就连白天,他也在我耳边说话。救命,救命啊!”
“那你到底做了什么梦,他又和你说了什么呢?为何当时道士问你的时候你又要隐瞒呢?”
祁桐语气严肃,目光如炬。
那日第一次见面她就发现了他在说谎,可想着稳住局面,也就没有拆穿他,没想到,原来他给自己设了个局。
苏怀安浑身颤抖,低下头,嘴唇翕动,艰难开口,“我做的梦……全是婚嫁与交合之景。”
红离看着他英俊的脸,瞬间明白,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道,
“我听说过,有些女鬼专挑俊男,吸他们阳气。你别害羞,这种事道士见多了。”
苏怀安眼神闪躲,睫毛轻颤,头埋得更低,长叹一声:“梦中,俯在我面前的……是男子。”
余容吸了一口凉气。
怪不得他不愿说实话。
这样的事情并不少见,但在这个思想保守的古代,断袖之癖还是一种难以启齿的禁忌。
祁桐面色凝重,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
“他,还和你说了什么?”
苏怀安定定地盯着眼前的虚空,想了想,那声音似再次出现在他耳畔,他的瞳孔急速涣散开来,陡然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他说……他说,七月十四带我走。”
他眼睛通红,声音颤抖,接着说,“他让我和他成亲……”
“老夫人的病也是从半年前开始的。”
苏家嬷嬷照顾了老夫人二十多年,此番老夫人以如此惨烈的方式骤然离世,让这位忠心的嬷嬷悲痛欲绝。
她穿着孝衣,抹着眼泪,艰难回忆道,“毫无征兆,就像是身体里住进了另一个人,发病的时候,老夫人精气十足,连走路都稳健敏捷。”
“老夫人自从牙口都掉落后,便从不吃甜食,可发病后却嗜甜如命,甚至不会靠近佛堂一步,还命人把房中的礼佛之物全都砸了。”
祁桐柳眉微蹙,追问道,
“府中是否发生过什么异常事件?”
之前他们误以为那些道士被苏怀瑾收买,或是能力不足才没有发现这鬼的踪迹。
如今看来,这鬼竟能附身。
它藏在老夫人身上,所以他们在苏怀安房间未能被发现他的踪迹。
即使是探寻到了踪迹,却因礼佛的老夫人身份特殊,道士们不敢轻举妄动。
他们是修行之人擅长捉妖,探寻不到鬼很正常,因为鬼和妖不同。
鬼的存在依赖于执念,它只能在特定之处徘徊,除非有媒介将它带出去。
可他们寻遍了苏府,也没有发现什么媒介。
那就只能说,这只鬼一直藏在宅子中,只是以前力量太弱无法显形,直到最近才逐渐强大。
嬷嬷叹了口气,想要开口,却又犹豫不决。
燕辞归见状,温声安抚,“嬷嬷,若有隐情,还请直言。我们定会尽力解决,还苏府一个安宁。”
苏家嬷嬷嘴唇颤抖,低声道,“老夫人这个死法,其实,像是报仇。我觉得,或许和苏府多年前的一场火灾有关。”
几人微微蹙眉,苏家嬷嬷继续解释,声音低沉而缓慢,“那时候,阿穆和两位少爷玩得可好了。他乖巧懂事,少爷们也都喜欢他。那天的大火,纯粹是意外……谁能想到呢?过了十年,他突然前来索命。”
余容追问道,“你说的阿穆,到底是怎么死的?”
嬷嬷叹了口气,摇摇头,“瑾少爷当时贪玩,把房间烧了,自己尝试着扑火,可惜扑不灭。那可怜的孩子也在里面,他跑得太慢,没能逃出来。两位少爷本想救他,可火势太大,他们不敢贸然前去……”
“苏府这一家子人也真是有意思。”
从“叠翠”的洞门外传来了一声冷笑,红衣少年双手环胸,阔步走来,长长的马尾左右晃动。
他挪开一步,在他身后,是已然被送往老宅的苏怀瑾。
慕遗风大步跨来,黑润润的眸子冷冷盯着苏家嬷嬷,似利刃要所有隐瞒刺穿,
“那为什么,这只鬼报复的人不是苏怀瑾而是你们那位苏大少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