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桐擦了擦手中的香灰余烬,神色凝重。
前夜,那龙武山道士说确有邪祟在府中作祟,可他一通折腾,不知是真的没有本事,还是有意隐瞒。
总之,驱邪行动没有起到任何效果。
苏怀安虽被强行灌下驱邪药物后昏睡过去,但仍是噩梦连连,醒来后头痛更甚。
自昨日他们将收集而来的香灰之类一并交给一位专门制香的好友检测之后,第二日便得出了结果。
不出所料,这苏怀安每日用来驱邪的符水里果然含有迷药成分。
这种迷药无色无味,且只有在温热情况下才会生效,恢复到常温时则难以察觉。
不过苏怀安很聪明,很快发现自己饮下的符水有问题,但苦于被困屋内,每日只能被迫喝下再吐出,或许是药性残留,或是剂量积累,身体仍受其所害。
祁桐从座位上起身,恭敬地行了个礼,
“老夫人,如您所见,所以我们贸然前来打扰,还请老夫人您见谅。
但此事关系重大,小女子略懂医术,曾为大少爷号过脉,大少爷脉象紊乱,乃长期受惊所致,需尽快远离受惊源静心调养。”
苏老夫人轻轻点头,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语气中带着几分叹息,
“瑾儿虽是我孙,但性子顽劣,平日里确实做了不少荒唐事。或许是老身这些年太过纵容,才让他惹出这般祸端。”
她叹气声更甚,“但若是重罚,倒也让我这做祖母的不忍,我会把他接回老宅,将安儿所有伺候的下人全都换掉,还请几位侠客在府内多住几天,确保安儿安然无恙。”
祁桐和燕辞归互看一眼,拱手温笑,“自然。”
余容默默坐在旁边盯着这位老夫人看,她讲话条理清晰而锐利,哪里有癔症的症状?
没多久,老夫人命人擦拭着茶盏,正有赶客的意思。
祁桐自然知晓此意,欲动身行礼告退,燕辞归却忽然道,“老夫人,听闻您喜爱清修礼佛,还有一尊足金佛像,不知可否让我等一观?”
此前他一直默默环顾着苏老夫人的房间,此处布置清雅,古朴中透露着矜贵奢华,却没有见到任何所谓礼佛的器物。
这让他不由心中生疑。
苏老夫人闻言,苍老的脸上勉强拉出一道笑,似朽木上的褶痕,“几位侠客倒是对老身的佛堂感兴趣。
不过,这尊佛像乃是老身供奉多年的圣物,讲究颇多,需洗浴三次方可入内参拜。今日恐怕不便让几位入内了。”
语气虽温和却也透出不容侵犯的威严。
燕辞归神色恭敬,微微躬身,“老夫人恕罪,是我等唐突了。只是我家祖母也笃信佛法,正不知如何布置佛堂,所以冒昧打扰一番,想向老夫人请教。”
苏老夫人听罢,神色稍缓,浅笑着,
“佛堂之事,讲究心诚则灵。几位若有心,不妨在外稍作观望,也算是结个善缘。”
她缓缓起身,祁桐和燕辞归忙上前搀扶。
虽年逾七十,苏老夫人步履却依旧稳健,带着几人穿过暗门,再走过几步小路,便来到佛堂外。
佛堂的门打开,香烟缭绕,氤氲中见莲花宝座之上,一尊金佛像庄严肃穆地端坐,眉眼低垂,宝相庄严。
几人站在门外,望着这栩栩如生的佛像,心中不由暗叹。
燕辞归低声道,“老夫人,这佛堂内供奉的足金佛像,可是从何处请来的?”
苏老夫人眼睛微眯,略浑浊的瞳孔变得深远起来,“这是多年前一位高僧所赠,说是能镇宅安神,保家宅平安。老身日日供奉,不敢有丝毫怠慢。”
燕辞归点头,“原来如此。”
他手握探灵符,发现没有任何妖气,只有柔和的佛光隐隐流动,似乎将佛堂的每一寸都染上了祥瑞的色彩。
燕辞归暗怪自己多虑,面上拱手微笑,“这佛像庄严,宝相慈悲,老夫人能得此圣物庇佑,实在是好福气。”
几人出了门,慕遗风忽然跟上祁桐,余容看到他,吓得连忙退了几步。
慕遗风淡淡瞥了她一眼,状似无意地问祁桐,
“师姐,你竟懂医术吗?”
祁桐微微一愣,谦虚而温和,“只略懂一二罢了。”
“那师姐可知道羊癫疯发作的人要怎么处理?”
慕遗风想知道的是,对于余容这个时不时对他露出诡异笑容的麻烦精,他要如何应对?
捆了还是打晕?
“???”祁桐一脸茫然,古怪地看着他,“谁羊癫疯发作了?”
某个目光明晃晃睹过来,余容赶紧用手捂住嘴,憋得快哭出来。
你才羊癫疯!你全家都羊癫疯!
*
“听说了吗?那些道士都被赶走了,而且,瑾少爷也被遣回老宅。原来大少爷被邪祟缠身半年之久都是瑾少爷搞的鬼。”
“嘘,这件事你怎地拿到明面上来说,小心隔墙有耳!”
余容正乐滋滋地捧着二十两银子,听到苏府的丫鬟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耳朵不由竖得老高。
一个新来的丫鬟忍不住插嘴,“可是,老爷怎么还为瑾少爷求情啊?大少爷才是他的亲儿子啊,受了如此折磨,他竟也不关心一下?这也太奇怪了。”
对面的丫鬟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这事很复杂,反正从我来的时候就有人告诉我。不能说瑾少爷,特别是老爷面前,一个字都不能说。”
是了,瑾少爷被老夫人遣回老宅,老爷听到消息的时候哭得肝肠寸断。
老夫人的房间和苏怀安相近,几人去找苏怀安时还顺道看了一眼。
那深居简出当甩手掌柜的老爷正跪在老夫人门口,信誓旦旦表示瑾少爷没有害人之心,求老夫人网开一面。
那位老夫人身边的嬷嬷出来劝解,正好对上了驻足观望的几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自从苏怀瑾离开后,苏怀安的梦魇确实消失了,整个人精神状态好了许多。
期间祁桐趁机和苏怀安打探了獓狠绳的线索。
苏怀安说,那獓狠绳乃一位高人探寻蓬莱仙山之时带回。
他的好友乃是淮安首富之子,同时也是一名仙门弟子,认出那是修仙之人炼制的法器,便耗费重金全都买下。
“说是纺织的珍品,便把其中几根赠予我,不过数量稀少,只能自己珍藏罢了。”
至于这獓狠绳出现在钱袋上,据他所言,那倒是府中织女不识货,从他那偷拿去做练手后缝制成钱袋。
后来正好给那些道士装苏府令牌,便阴差阳错地让他们看到,还救了自己一命。
苏怀安十分感激祁桐,听说祁桐的目的后,主动从库房找到剩余的一些獓狠绳。
祁桐没有收下他手中的獓狠绳,只收下承诺与人交易的二十两,在约定时间内准时来到客栈。
刚好是早膳时间,余容左手拿着烧饼,右手用筷子戳着个小笼包,吃得满嘴流油。
这烧饼外酥里嫩,不油不腻,而淮安的小笼包得了古法真传,一口一个,鲜嫩的汤汁在口中爆开。
听说他们这次去天澜宗要御剑飞行三四个时辰,她自然是要吃饱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