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聚在了一起,顾白手里是一个铁汁浇筑成的机关盒子,表面做了凹槽,将盒子的每一个面都分成九块,有六块可以活动的铁块嵌在六个面,动一块,便有另外两块跟着动。
“怎么办,我没学过机关术,不懂这些啊。”顾白上下看了几遍,苦恼挠头,“要不拿出去找个人解?”
夏续断摇摇头,“那就打草惊蛇了,这东西瞧着贵重,又带着机关,定是个颇受关注之物,要是今夜拿走明日可能就被发现了。”
话至此处,他视线一转落在秦随身上,目光游移,“秦大人有办法吗?”
两道目光一起聚在秦随的身上,微弱火光里,秦随指尖微动,一半脸隐在黑暗里,神情难辨,幽深的眸子含着别的东西。
“秦大人?”夏续断皱眉轻唤一声。
秦随轻笑一声,漫不经心拨弄一下铁块,听见盒子里传来机关运作的声音收手无奈摇头,“虽然夏老板肯信任我是件好事,但抱歉的是,机关术我并不会。”
三人竟没一人懂机关术,又不敢随意尝试,怕里面有什么自毁机关,顾白只能不甘心放下。
“我这边没别的了。”他将机关盒子放回原处,两手一摊表示自己没有别的收获。
夏续断环视四周,下决定道:“走吧,再去老太爷的院子看一看。”
趁着夜黑风高,三人小心离开屋子,只是持火的秦随走在最后,关上门前,他抬眸看向机关盒子的方向,目光意味深长。
再一眨眼,那抹藏于眼底的怪异消失不见,院子重归安静。
如来时那般,秦随单手揽住夏续断的腰,足尖一点便上了屋顶,他轻功了得,带着一个人也不费什么力气,甚至还有闲心替夏续断遮去夜风。
身后,顾白努力追赶两人,生怕自己速度慢一点就被甩了。
眨眼间,三人便到了老太爷的院子里,外面似乎撤去了守门的护卫,这下院子里连盏灯都没了,黑洞洞的,偶有风吹过,树叶便哗啦啦响,听着骇人。
顾白撑着墙捂着肚子歇息,一路提着内力追赶秦随,他早就想躺下不干了,抬手擦去一滴汗,憋着通红的脸色尽职尽责重新点燃灯笼,驱散一点黑暗。
夏续断点燃一盏油灯,径直朝书房走去,而秦随随意扫了一眼院子,朝左侧单独隔离出来的小屋走。
顾白努力平稳呼吸,无奈朝最后一间屋子走,他有的选吗?
三人分工明确,一时间院子里只有轻微的脚步声,这点声音连鸟雀都惊不走。
书房内,夏续断沿着书柜一点点移动,昏暗灯光跳跃着照出一本本书的阴影,他侧脸的影子也随着动作在书间移动。
他在找一样东西,一样被单独藏起来的东西。
沿着墙打造的书柜很长,中间还立着好几个单独的书柜,数不清的书足够他花费很长的时间去找,但这次他有目标。
随着油灯燃烧,终于他抽出第一本书,封面写着:遂安一十八年记事录。
遂安,先皇在位时的年号,上次机关开启便是与这个年号有关。
游走在书柜中,他将与遂安有关的书抽了出来,共七本记事录,分别是:十五年,八年,十七年,十八年,十九年,二十五年,以及三十年,这一年正好是先皇猝然驾崩,前朝后宫混乱一片,七位皇子正式开始夺位。
此番混乱持续了将近一年,最终在大皇子即将领兵越过城门时,年纪最小的七皇子将其射杀在城门前,夺下皇位,后于一月后登基为帝,改年号为扶祈。
将书拿下来他后知后觉发现,这些书的位置连在一起竟是北斗七星,不过几息,在七星外的一个地方,地板里发出一道声响,紧接着一块地板打开,里面放着的是两封信。
而这次,信上有了时间,第一封写于遂安十八年。
“老师,提笔写这封信时,学生尚在玉溪,寄住在穷苦人之家,组织的人紧追学生不放,学生身上带着许多证据,他们害怕了。”
“此番回京,学生只能秘密潜回,将证据呈于陛下,请旨发兵西北,将新月一举铲除,那里还有许多无辜之人,不可再拖时间。”
“老师,学生写此信不止为了报平安,更是为了求您一件事,学生想求您替学生救一个人。”
“学生卧底三年,收集证据,在计划将要完成之时被组织发现,囚于地牢百般折磨,险些丧命,而在那时,有一个人找到了我,此人助我逃离,让我带着证据一路奔袭,他自己却留在组织。”
“我跑了,组织定不会放过他,然调兵一事需计划周全,非一年不成事,而到了发兵那天,那人怕是早就归于黄泉,我夜夜不得心安,所以恳请老师派人前去,哪怕救不出来,也要保住他的性命,让他等到陛下发兵!”
“地牢中,我曾听他说,他是组织内强行绑来的人,是负责检验的小头目,他知晓我的身份后,只求我一件事,那便是救他出来,让一切功过由律法评判,哪怕他要再次坐牢。”
“他说他叫:朝颜。”
这封信以名字结尾,而信纸右侧,有一朵黑墨画作的牡丹花,花叶相衬,与印章上的牡丹一模一样。
全篇未提那位裴姓官员叫什么,夏续断轻轻放下这封信,心中未免叹气,卧底啊,说不定裴这个姓,都是假的。
怪不得无人记得朝中有裴姓官员,书中也未曾出现过裴姓官员。
哀叹过后,他打开第二封信,时间是遂安十九年,里面却只有短短几行字。
“老师,他死了。”
“他被剥了皮,吊在水牢里,连尸骨都没保不住。”
“老师,他是替我死的。”
最后几个字已经扭曲,墨汁滴在纸上,留下脏污痕迹,经时间摧残后的信纸蒙上一层岁月的黄,但皱缩的部分仍能看出曾有一滴水落在上面。
夏续断将这两封信重新放好,关上机关,手指搭在书柜上沉思,指尖一下一下点着。
这些信无一例外的,都与二十年前的那件事有关,此次案件,不仅朝廷派了人来,白凤书院的院主也亲自前来,更有甚者,那传言里的朝暮很可能也参与其中……
如果只是为了杀人,不可能聚集这么多势力,那就只有可能是为了二十年前的事。
先皇派兵剿灭西北地区的新月组织,并下禁令禁止新月散在坊间流传,派出大量兵力搜剿新月散,这是最广为流传的说法。
杀程老太爷之人,或许是为了这些信而来,裴姓官员不知所踪,而与此人关系最密的,便是程老太爷。
但凶手到底是属于哪个组织?他一时半刻想不清楚,不过怀疑的对象倒是有,那就是一直神秘隐于人后的朝暮。
先前张大人也提醒过他,此案或许与朝暮有关。
但凶手要杀人,就得有杀人手法,而熟人作案……那就证明程老太爷熟悉之人中有人要么隶属于朝暮,要么从一开始就带着目的接触的老太爷。
而老太爷辞官不过半年多,来到伍南县后年岁已高,身体并不如何康健,平日里甚少出门,偶有出门之时,也不过是与几位一同入官场的同乡聊两句。
张大人便是其中之一,另有其他三位大人,来历身份背景皆一清二楚,并无伪造可能。
况且这几位大人皆上了年岁,还是文官,武力并不出众,做不到一掌震碎经脉,故可以排除。
那现在凶手的范围便可以缩小到程府内部了,排除一些不常接触的下人婢女,范围便缩小到经常出入老太爷院子的下人,程府三位男主人与两位女主人,常来往的亲戚且当晚住在程府的。
这些倒是都可以调查得到,只是如今程二公子死了,虽说春城那边定性为意外,但不知为何,总觉得这个意外来的有些蹊跷。
正想着,窗子忽然被人敲响,推开一看,是顾白举着灯笼朝他眨眼。
“我发现了点好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