馆内很幽静,只有少许人。
正如它的藏品不算很多,各个角落零星散布着,不过摆设的格局很不错,相应的介绍也不少,很是详细。
最中央的受众瞩目的长方形大型玻璃柜内,摆了个小牌牌:此物已出差。
“真借走了啊!服了,这次我来之前还真想拍下这黑漆屏风,特漂亮啊,剧里的仿品都惊艳死了,网上的摄影博主拍摄的图片更别提了,万里江山,尽刻其中,多美啊!国博也是爱热度,哪个火就去借哪个。”
刘蓓略有些郁闷。
陈盈盈安慰了句,“这也没办法,之前国博出品的节目,专门给它做了集专访,热度蛮高的。”
“啥都借走,墓志铭是早就借走了,这屏风火了也借走,难怪没什么人,最值得看的都没了看啥。”
两位少女嘀咕中看着展品。
祝瑶已然停在了另一边,有些认真地看着致辞。
这是展览的另一个小角落,独属于另一人的文字。
“濯濯渭水,养育世人。”
“将此作为埋骨之地,是何缘故?没有人清楚,我们只能知道他这一生,求知,求真,无愧于心,无愧于世。”
真的毫无遗憾吗?
无愧于天地,可无愧于自己吗?怕不见得。
祝瑶怔怔看着,许久没有移开视线,不知为何他想到了那个夜晚,那深深的宫道上,那匹牵着白马缓缓走来的人,那极为惯性的替他系着衣衫,以及……那似乎是不经意的牵手。
想来仿若前刻,手间温度和彼此呼吸都能确切感受到,是如此的真,如此的让人错乱。
可于此时,却是相隔千年,时光早已将一切磨灭。
唯独自己这个困在故事里的人,回到现实后铭记着。
真的洒脱吗?
祝瑶不相信,他缓步往里走,终于看到了唯一的展品。
那玻璃柜里是一只残破的纸鸢,旁边有着复原品。
复原后的纸鸢很精致、漂亮。
说来奇怪,明明是第一次见,祝瑶却一眼看中,颇为喜欢,仿佛完完全全符合他的审美点一样。
祝瑶伸出手,隔着玻璃,有些微微触摸姿态。
“风筝误”,误的又是谁?
他不愿猜测了。
时间会带来一切的答案,可他已经有些失去了探寻的勇气。
祝瑶停顿了许久,终是离开这地,往其他展品看去。
最终,他停留在摆在角落里的一个玻璃柜。
那里面摆着的是一支簪子,白玉做的,小巧别致,是玉兰花的形状,质朴温润,仿若泛着莹莹的光。
祝瑶有些出神。
"阿瑶,这根发簪……当年我就想替你挽上了。"
耳畔边的声音仿若依旧在前刻,明明只是看见、听见。
明明已经离得太远。
为何还要记得呢?
“祝哥,你一直在这里看这个簪子啊……前面还有很多很精美的饰品,有个玉如意是真的漂亮,还有梳妆台,铜镜,玉牌,宫灯……好多好多,都好好看。”
“来之前我查了下资料,还说薄葬,陪葬品不多,我看皇帝的不多,多少人的一辈子都比不上。”
“当皇帝就是爽啊!”
身后少女略有些嘀咕。
祝瑶只是看着那支素净的玉簪,于这里的许多藏品而言,它不够漂亮,不够精致,雕刻的工艺也并非大巧若工,它就这样静静地躺在展台上。
刘蓓也凑近了些,看着展览台的介绍,吃惊了下,“咦,这只玉簪是放在他们棺木里的啊。”
“看起来还不错,不过前面那组玉环配饰才叫精致,配色和雕刻都绝了,不知道花费了工匠多少精力,才做出来的。”
“……不过看介绍,那组玉环都不在主墓室里,这只玉簪对他们来说,应该挺有纪念意义的。”
祝瑶没有回复,他只是看着那只玉兰花簪,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他向来是不听自己的,明明等不到了,依旧固执己见。
求千百世后的必有回响,求此时此刻的世人铭记。
可谁知道呢?太多太多的……依旧停留在过去,在未知的缝隙里,也许永远都打不开,永远的不为人所知。
恰如这枝玉簪,无人知晓他带入陵墓的原因。
还是说,他求的是……此刻自己的看见。
“这是他亲手雕刻的玉簪,是……他送给……”
“……他表弟的。”
最终,祝瑶略有些出神说。
刘蓓已经往旁边的展品走去了,听到隐隐的回复,转身回望了眼,有些疑惑小声问了句,“祝哥,你说什么?”
“没什么。”
祝瑶移步,提着手提袋,往旁边的展品看去。
另一位少女正认真听着一个青年展馆员的叙说,此时已有三人围着那盏有着历史痕迹,仍然繁复艳丽的宫灯,细细打量着这件复原品。
“元泰皇帝颇有才艺,擅书画,这盏宫灯应是他本人亲自所制作,算是这展馆里如今最特别的展品了。”
“他是皇帝?还需要自己动手吗?”
有人追问。
展馆员笑了笑,补充道:“这宫灯的图案应是他设计的,同他仅留存的两幅画类似,都是神鬼题材。”
“这宫灯图画也是,有点像是烂柯人,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的神鬼故事。”
“元泰皇帝很爱办灯会,光是史书所记载的就有十几次,他还喜欢奖赏一些制灯手艺出众的工匠,上行下效,也是那时晋朝的各类灯会习俗、制灯工艺都达到了一个繁盛的时段。”
“祝哥,快过来,快过来。”
刘蓓摇了摇手。
祝瑶走近了,刘蓓才将手里的冰箱贴递了过来。
“前面我和盈盈打卡集赞领的,这个玉兰花图案的,你应该会喜欢吧。”
祝瑶低头,看着如同玉兰花簪般的样式,低声说了句。
“谢谢。”
“不客气,不客气,嘿嘿,别嫌我唠叨多啊。”
青年展馆员依旧在讲解,不急不缓地语调,仿若跨过了时空长河,同过去在进行着对话。
“元泰皇帝自己也是做过宫灯的,做的还很不错,只是为尊者讳,正史略过这段,可一些流传的民间故事里多有他擅制宫灯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