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子做了一个冗长的梦。梦里有人一直询问他,什么是善,什么是恶。什么是恶,什么是善。
问他的那人,看不清庐山真面目。只依稀看到个模糊身影,侧躺于一张大床之后。有如云似雾的蚊帐遮着,十分神秘。
微微子立于床前一丈之远,睁着两眼,努力想看清那人,但视线总被云雾遮住。他又不敢上前去掀开蚊帐一探究竟,因而什么也看不清。
询问的声音纯妙清亮,带着一股子仙气,仿佛从四面八方来,妙不可言:“回答我,什么是善,什么是恶。”
微微子心想,难道升仙的机缘又到了?自五百年前升仙试炼失败后,再未有机缘。今日不知被何方神圣拎来试炼。上次还可知是一位东方青帝,如今连个名姓也不得而知。
但上仙既问,微微子只得恭敬回答:“回上仙的话,私以为,善是仁爱是无害,恶是暴力是破坏。”
“嗯。”上仙又问:“倘若你见一人陷于危难之中,此人是个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救他如杀人,不救便如杀他,请问你是救还是不救?”
微微子思考了一下,道:“救。”
上仙问:“是何故?”
微微子答:“上天有好生之德。”
上仙道:“倘若救下他,他又去杀人呢?”
微微子道:“那是他的事。”
上仙道:“倘若你不救他,便算是为民除一害。你既救他,又不管他会害人,你之行为与杀人何异?”
微微子道:“世间自有因果定论。我想,既让我遇见他陷于危难之中,想必是上天让我救他。既然上天让我救他,那我便救他。他又去害人,那是他的事。我只遵上天指示行事。”
上仙听了,不由嗤笑出声,批判了一句:“强词夺理。”说着从蚊帐里伸出一条雪白的手臂,细长的手指弹了一响指,“罢了,你去吧。”那声音飘飘渺渺,虚虚幻幻,最后消失于一片空茫之中。
只听“啪”的一声脆响,微微子福至心灵,便清醒了过来。
他愣愣地望着帐顶,那是一顶红纱帐,颜色相当艳丽。微微子望着那抹艳丽的红,久久不能回神。难道方才又是一次升仙试炼?他,又试炼失败了么?
这回相比于五百年前那次,倒是记得相当清楚。他仔细回想梦中之事,难道失败的原因是,不该救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
为何不能救?上天既有好生之德,我怎忍看他死于我面前而我无动于衷呢?那我修的是什么道?杀人道?袖手旁观道?陷人不义道?
微微子之所以能固守本心,从某种程度上说,他是个认准了什么就很难改变的人。
正思虑间,忽听外边几个人吱吱喳喳地说话。
“姐姐教教我啊……快教教我~”莺声燕语,状若撒娇,是女子的声音。
听到这女子声音,微微子猛然清醒过来,他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微微子从床上坐了起身,往屏风那边看去。外面天色将晚。那魔头看样子还未来。
之前和一众蝴蝶仙子商量了一番灭魔之事。仙子们看他疲惫,便对他道:“此时为时尚早,莫若先进屋歇息一会儿,到了晚上也好有精神对付魔头。”
微微子觉得有理,便进屋歇息来了。
此时他在屋里,那孽徒又在哪里?该不会是在外面和那些仙子嬉戏调笑吧?一想起这个,微微子就一肚子火。他刚要下床出去看个究竟,忽然背后一声呢喃,一条手臂抱了过来。生生吓了他一跳。微微子回身看去,原来那孽徒就躺在他身旁睡着。他光顾着想些有的没的,竟然没察觉身旁有人。
不是在外面招花惹草就好,微微子暗松了口气。他不太想出去外面,便拿开谢灵之的一条手臂,重新躺了回去。不曾想那手臂又抱了过来。身子还往这边靠。微微子被抱得有些无语。
他容颜清俊,又生的一副怜悯众生的模样,微蹙着眉,看着属实无奈又可怜。
想起先前梦中谢灵之的大言不惭和傲慢无礼,如今睡着的他可谓是乖巧得不得了。看来梦中之事,也不能全信。
微微子想着想着,不由闭上了眼。大约是之前被拎去试炼,并未得睡。很快他又睡熟了。
不知睡了多久,睁开眼已经到了晚间。屋里的灯笼不知道什么时候亮起来了,一片红影幢幢。谢灵之抱人抱得更过分了,八爪鱼似的扒在他身上。让微微子几乎不能动弹。
庭院里仍在吵吵闹闹,好像在喝酒呢,还猜拳,说的话都是醉言醉语。似乎有男子之音。一听有男子之音,微微子不由立刻清醒了过来。什么时候来的?
为何那些蝴蝶仙子不来通知他呢?还是根本来不及通知?
没理由啊!七八个人呢,只要有一个偷偷溜进来告诉一声便可!
微微子蹙着眉,觉得事有蹊跷。先前那些仙子说要拿他们当诱饵,但并未言明如何拿他们当诱饵,说到时便会知会,如今也不见知会。保不齐那些仙子和魔头是一伙的,或是要和魔头做交易,拿自己卖了。自己却傻傻地相信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