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那群黑衣人整整齐齐下跪。
季书淮茫然看着庙门口,哪呢?哪呢?他怎么没看见人啊。
眨眼间浓雾四起,雾中传来诡异的歌声。
“吉时到上花轿。”
“丹唇笑容颜娇。”
“谁在牵我的手。”
“是你吗?”
“红色的嫁衣是毒药。”
“我的身体在流血。”
“我的新郎啊——”
“你在哪?”
季书淮打了个颤,是一种民间的鬼谣,女声听着很凄凉,又很恐怖。雾太浓,能见度极低,他看不见现在是什么情况。
隐约听见轿子摇晃发出的吱嘎吱嘎的声音。黑衣人分成两列,低头下跪,让出一条道。
雾中剩下两种颜色,一道整齐的黑,两抹鲜艳的红,像一条眉毛下点着鲜红的痣,有种阴森的美。
季书淮有点打怯,他甚至都不知道来的是人是鬼,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郁明修修得虽然不是正道,但修为极高,据说每一种法术都有涉猎,属于全能型修士,不同于青竹峰那几位真人,精修一种法术。
他仅次于青竹峰的几位真人,在天下英雄榜排名第十。
同样,郁明修阴晴不定,心狠手辣,据说,他的第一个炉鼎就是他的女儿,第二个炉鼎是他的妻子。他还有两个儿子,因为性别才幸免于难。
他做事从来都是斩草除根,不给别人留活路。封落能从他手里逃走,如果不是救她的人实力高强,就是她命不该绝。
季书淮还没看见郁明修本人,只是听见脚步声就已经感受到极强的压迫感,还有脚步落在地上时荡起的雄浑的灵气。
郁明修真的不容小觑,要比青竹峰的人难对付的多。
季书淮脑海里浮现出这种念头,他的脚底像灌了铅一样,沉重的拔不动,只能僵硬在原地等待郁明修靠近。
鬼谣继续唱着。
“我的新郎啊。”
“你在哪?”
“我的新娘啊。”
“为什么不见了?”
封落空手变武器,惊羽震开面前的雾,依稀看见庙门外缓缓落下鲜艳的红轿子,轿顶顶着漂亮的金饰品,轿的四周挂着叮叮当当的金铃铛,红色的流苏挂在轿帘上,隔开白色的雾。
“郁明修!你要的人我给你带来了!我兄长呢?”
铃铛停止晃动。
苍白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指挑开鲜红的轿帘,阴柔的脸露出来,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意:“别急啊,先让我验验货。”
郁明修下了轿子,身形过分欣长纤瘦,像有些年岁的竹子。
咚。咚。咚。
沉重有力的脚步声向季书淮靠近。
鬼谣也停留在最后一句。
“找到你了我的——”
“鬼新娘。”
季书淮眼前一红,整个视线暗了下去,比郁明修先到的,是一张红盖头。视线被隔绝,听力变得灵敏,郁明修的声音压迫着他的心脏。
“你就是煞器吞天的主人?”
“七天修成无情道,登顶青竹峰无情道第一,并和青竹峰那七个老不死的打个五五开的季书淮?”
“可你现在不还是落到我手里了。”郁明修轻笑,“看来,那七个老不死的修为退步了啊,竟然跟你五五开。逃了那么久,还是逃不掉变成炉鼎的命运,你这是何苦呢?”
他最讨厌后几句话,但是他不能反驳。难得能清醒,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鬼东西,默默忍受着。
季书淮低着头,盖头下伸过来一只苍白的手,掌心毫无血色,好像死了很久。
“跟我走吧。”
季书淮犹豫着,把手覆在郁明修手上。
真凉啊。
跟鬼一样。
封落挡在季书淮身前:“货你验完了,我兄长呢?”
“隐风台。”郁明修道,“我可以带你见你风闲庭最后一面。敢不敢跟来,那就看你自己的选择了。”
隐风台?
那是什么地方。
跟镜明台一样吗?
“你!言而无信!”封落气得眼眶通红,握着惊羽的手因用力而泛白。
郁明修牵着季书淮的手往外走,闻言轻轻一笑:“我是坏蛋,你见过坏蛋守信用的么?”
季书淮小小震惊了下,这个郁明修还挺实诚的,有什么说什么,竟然都承认自己是坏蛋。
“你!郁明修你不得好死!你还我爹娘!”封落把惊羽甩了出去,锋利的镰刃连郁明修都没碰到,就被巨大的灵力震飞了。
郁明修道:“把她带回去。”
“遵命!”
“那七个老头说,你有万年煞气护体,旁人近不了你的身。依我看,就是唬人的。”郁明修握紧了季书淮的手,似乎在炫耀自己能触碰季书淮。
季书淮安静的出奇,跟被夺了舍没区别。
他被郁明修领着上了花轿,轿子晃晃悠悠向前进,消失在大雾中。
季书淮能明显感觉到抬轿子的不是人。
因为他听见外面的人走路的声音像纸张摩擦地面的声音。
所以,他断定抬轿的人是纸人!
这都不一定是花轿,纸人抬轿就是鬼轿。联想那句鬼谣的最后一句话,找到你了,我的鬼新娘。
他成了鬼新娘,上了鬼花轿。
季书淮手心起了一层薄薄的汗。
他坐在鬼轿里,郁明修坐在他身边。
他能感觉到郁明修正在打量着他。
“怎么感觉不到你身上的媚骨气息呢?”郁明修道,“那七个老东西也真是的,竟然让你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修成了无情道。”
“你的无情道现在修到什么境界了?”
“没到化神期。”
“废话!我当然知道你没到化神期!”
雾又开始浓了起来。
花千棠和凌羽还在城中打转,还没有走出去,奇怪,这城也不大啊,为什么走了一天还没有出去。
凌羽叹了口气:“不知道书淮,君临,封落他们出,出去,了吗。”
花千棠灵机一动:“小果子,既然地上不能走,那我们上天。”
凌羽道:“我们不,不是,剑修。不会御剑,御剑飞行。”
花千棠道:“你忘了,我可以无限生长。我有藤蔓,我可以长到天上去,给你搭个藤桥,让你走出去。”
凌羽沉思片刻:“好。”
他俩怎么也没想到,他们竟然是第一个出城的。季书淮上了鬼轿被抓去隐风台,而君临下落不明。
事实上,君临也不知道自己到哪了。
兵分三路后,他就一直骑马,一直骑马,忽然就起雾了,看不清路况,只能凭直觉走。
没想到马踩空了,他和马一起滚到山崖底下去了。
马死了,他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