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新月加入宗门时,正是同光宗日暮西山、最后的余晖时光。
宗主太史慈明赐法名普陈,在他之前原本还有两个师兄一个师姐,后来因为一次难度错估的委托,丧命于魔物之手。
宗主身边,只剩下一个未长成的普陈。
丧徒之痛,无以言表,对于这个唯一的弟子,太史慈明更是倾注心力,严慈有加,事事亲为,胜过舐犊。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普陈感念师尊恩情,体贴师尊不易,更加倍勤练,修为与日俱进,一朝千里。
普陈未必是太史慈明见过天赋最卓绝的,却,一定是最坚毅的。
他有着旁人都没有的决心,尽管没有人知道那是什么。
同光宗一夜没落,遭此劫难,太史慈明好似也看开了,招收弟子的门槛不再像从前那样高到天上,四处游历,遇上苦的难的有缘分的,捡到哪个算哪个。渐渐的,宗门不再冷清,普陈也开始担当起大师兄的责任,少年单薄的脊背日益牢靠,稚嫩的线条打磨锋利,他沉肩站在师尊旁边,视线扫过山川河海,仿佛能够俯瞰世界。
在所有弟子中,普陈无疑是太史慈明最亲近,也最引以为傲的。
普陈年幼失怙,在他心里,师尊就是自己的尊长,胜似血亲。
无论真假,他绝不容许有人这样轻视。
房璃厉声喝止,可那已全无作用,化神期的灵力裹挟着海风悍然落下,周围靠近的妖兵被掀翻在地,廖燕抬手一挡,孰料普陈竟不惧灵力磁场,毫无保留,那道剑气倾注全身之力,砍碎廖燕的灵力屏障,生生切下他半只手掌!
鲜妍的血滴刺破晦暗之景,溅到房璃的眼皮上,渗进那颗细小的痣里。
这一“剑”,砍中了廖燕,也逼退了房璃。
狂风大作,浪墙将近,房璃暗道不妙,甩出三张藏了许久的转移阵符,对着身后的几人喊道:“你们先走——”
话音未落,她的心脏忽然猛地一撞,眼前出现黑色重影,三张符纸重重落地。
她攥住胸口的衣料,咚地跪倒在地,耳旁,浪潮的声音越来越大,盖过了一切。
无限延长的这一秒。
疼痛。
熟悉的疼痛。
房璃的视野支离破碎,像只濒死的鹤,脖颈沁出汗珠,她掐破掌心找回一丝清明,死死抬眼望向那道近在咫尺的浪墙,磅礴的威势将压下来,透出背后遮天蔽日的形影。
某种令她头皮发麻的直觉刺痛神经,房璃张了张嘴,几乎要喊出那个名字——
漆黑深冷的铁链拴着空中巨岛,尖锐的土地浴浪而出,露出了狰狞战损的本来面目。
五。葬。天。
嗡嗡嗡。
狴犴玉令的感应烧灼着房璃的灵魂深处的烙印,没有一刻不是在撕碎,眼球渗出血丝,房璃扣紧甲板,拼命的想,拼命的想。
五葬天,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哪里出了问题?
哪里出了问题?
她猛地盯向天空,凌锐的目光穿云破海,直刺上宫!
难道徐轻雪还没有飞升?
被巨型岛屿推起的巨浪缓缓落下——那些在浪中密密麻麻的影子,并非什么神秘的域外生物,而是五葬天的道士。
铺天盖地,天罗地网。
巨岛,队兵。
无形的压迫扑面而来,廖燕的灵舟在这些注视下,像一只断翼的小兽,就连妖兵都呆静下来了,空气中弥漫着死亡的味道,那三张抛出去的转移阵符被海水沾湿黏在甲板上,像几尾拍翅的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