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牢出口处,已经有一人一妖守候在那。
见面的第一时间,房璃往姬师骨怀里甩了一个白色的眼罩,姬师骨从善如流将它戴到右眼,十分自然,他扭头看见身旁人紧绷的唇角,拍了他一下。
“别紧张。”
徐名晟:“……”
由于姬师骨拍了他一下,于是房璃的眸光也从他身上,蜻蜓点水般的,一滑而过。
看来是没认出他。
徐名晟自知房璃精通易容,如果他要在这方面动手脚,恐怕很快就会被识破。他没有用。
他用的是障眼法。
毕竟论法术,整个通天域,大概也没几个人能识破他。
“你们就是钦天监的?”
姬师骨立刻正色:“是的,在下先前司职于菁国钦天监,负责观测形象,预言,看天气,算命,无一不通。”他瞥了一眼徐名晟,“……这位也是。”
“预言看天算命,”廖燕往徐名晟的方向踏出一步,下巴搁在扇子顶,眯眼道,“无一不通?”
“……”
徐名晟颔首:“无一不通。”
廖燕挪开眼,扇子敲掌心,连说了三个“好”。
“那还愣着干什么?”他转身,“走吧!”
守结界的还是房璃来时见到的那只红金丝福钱大襟马褂的油皮青蛙,依旧翘着白花花的长腿,依旧举着烟枪,依旧拨着算盘,哪怕是巡逻司的长官站在它面前,依旧是眼皮也不抬,邦邦敲两下烟灰,喷出一个绿油油的雾圈来,“啵”的一声,结界上就开了个口。
“马上宵禁。”它掐着嗓子,好端端一只青蛙,喊出来的声音活像鸡叫,“早归!”
房璃记得,上一回下来的时候,地面上起了沙尘暴。
根据黄鼠狼的描述,难道每一回动用妖市到地面的通道,流骨碛里就会引起一场遽烈的暴风吗?
正想着,一阵冰凉的气直扑面颊,眼前忽然一亮。
第一眼,房璃以为她看到了雪。
月光如同绣了珠光的绸缎,密密铺洒在整片沙漠。
白日荒凉的炙野变成了凝固的雪浪,一道又一道的涌向天际,仿佛某张沉睡的遗作,神秘不可侵犯。
昼夜强大的温差让这支队伍体温骤降,房璃是这中间最不耐寒的,搓了搓手臂,前方的廖燕就像嗅到了血味的野兽一样霍地回头,紧盯着她。
廖燕的手上握着三个人的锁链,锁链连着封锁灵脉的罪枷,他们三个但凡稍有异动,顷刻间就会尸骨埋沙。
宁死不放。
房璃抬头看天。
同光宗山上时,她也望过星星。
但那里的星星疏淡,像老者稀白的头发,不胜凄凉。
而在这无边际的荒沙当中。
仿佛将月亮一棒子敲碎,整个泼洒开去,银河浩浩荡荡,奔流不息,夜的绸缎上洒满盐粒,好像抖一抖就会掉下几颗似的。房璃从未有见过如此盛景,等廖燕喊她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看入了迷。
“……”廖燕放下手,这是已经开始观天象了吗?
只不过,这三个人齐齐仰头的样子,还真有种别样的滑稽。
差不多的时间过后。
姬师骨保持着仰头的动作,背手,暗中戳了戳房璃。
“殿下,”他悄声,“我要说些什么?”
听见熟悉的问句,房璃放空的眼神一凝,微微垂向漆黑天幕尽头。
从前在菁国,每逢战争,灾年,瘟疫,民闹,或者皇帝、妃嫔的岁寿,那就是房璃发挥作用的时候。
她需要问天,问知,预言,然后由姬师骨将谛听之语翻译成易懂的言文,呈交递送。
所以,她与姬师骨的相见,往往都伴随着那一句。
殿下,我要说些什么?
她看向昔日好友,嘴唇翕动,思考如何在这种情况下告诉他,她已经下定决心放弃谛听身份,此生,都绝无可能再动用那种能力。
只是还没解释,姬师骨旁边那个一直沉默的人便开口。
“要看什么?”
房璃一顿,廖燕接话:“苦海天象。”
“苦海”两个字一出,房璃似乎感受到那人有一个轻微的抬头动作,只不过隔着半层兜帽沿,只能看见夸张的鼻尖,看不清眼睛。
“织女北方星象朦胧,闪烁不定,恐怕风云变幻,”他说,“要去苦海,不若再等上几日。”
“……”
房璃很机灵,立刻接上:“不错,寻常水路下点雨没什么,可那是苦海,稍有不慎,可能就有去无回。廖大人——”
“知道了知道了。”
廖燕摆手,收了收链子,锋锐的眸光钉在徐名晟身上,“要等几日?”
房璃:!
她迅速拍了拍姬师骨,写了个数字;姬师骨无缝衔接拍了拍徐名晟,后者张开嘴,舌头绕了一下,面不改色道:“三天。”
廖燕:“好,就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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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就为了拖延这么点时间。”
赦比尸再次做出了总结。
他看着杯中的残茶,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愁眉苦脸的。房璃坐在桌子的另一边,捧着脸,翘着脚,两眼放空,道:“那个蜀阁一定有问题。”
房璃在妖市的食肆中服药呕血,故意引起旁人注意,为的就是将巡逻司里关进活人的消息播撒出去。
如果太史慈明还活着,一定会想方设法找上来。
如果找不上来,个中原因,蜀阁作为妖市的核心机构,嫌疑是最大的。
“你到底在叹什么?”房璃忍不住了,直起身,看向赦比尸。
“茶啊,”他拨了拨瓷杯,整个人像是病了,“全是茶,连口酒都没有。”
房璃:“……”
她怎么忘了,第一次在金蟾镇见到赦比尸,他就是酒肆老板。
没想到了,还真是个实打实的酒痴。
“普璃。”普陈在叫她。
她转头,门口并肩站着两道高大的人影。
“廖燕把我们安排到这了。”姬师骨还戴着眼罩,因为皮肤很白,所以白眼罩在他的脸上不很突兀,“说是关一起方便看押。”
关一起明明是更好合作协力吧?房璃抽了下嘴角,从善如流:“介绍一下,这是姬师骨,我以前……”她顿了顿,“的同僚。”
徐名晟:“……”
“女臣姬。这个是我在牢中认识的兄弟,”姬师骨接着道,信手搂住,笑得开朗,“很厉害的!会看星象呢,是吧?”
徐名晟:“一般。”
“别谦虚。”
房璃站起来,假装热络,“你们不知道,他刚刚的表现可出色了——咦?”
她走近他。
两个人仅一步之遥。
即使在室内,徐名晟仍旧没有取下兜帽,阴影盖住大片脸,深色的眼睛在晦暗中,凝目看向房璃。
她歪了下头,似是困惑。
“这位公子,”房璃察觉到他的视线,一想到自己接下来要说什么,她莫名其妙地哼笑了一下,“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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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卜和寒羊正在地脉被吸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