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房璃猛地抬手,两根手指呈爪状毫不客气狠戳向那双眼,对面也没想到她会是这个反应,迅捷地躲开,嘴里叽里咕噜地说了几句,大概是妖语。
房璃平复了一下咚咚狂跳的心脏,深呼吸,继续下一个。
不得不说,来地牢是一个相当正确的决定。
这里的妖颜色各异,种类繁多,样本极为复杂,但,房璃的眉头越锁越紧。
但很遗憾,根本没有符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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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兄台,我看那些守卫的妖兵都跑出去了,说是有妖越狱了,真的假的?”
对面的口水好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即便徐名晟没回应过几句,他还是跟个说书先生似的,崭新的话题如同涛涛长江,叭叭的嘴就没停下过。
不知道察觉到了什么,那人忽然噤声。
他的手握住牢门的栏杆,放开嗓子喊:
“谁在哪?”
徐名晟睁开黝黑的眼。
他在想,按照已有的消息,房尹若此刻应该就在巡逻司内。
困住他的枷锁能够封印经脉,那也不是问题,可以强行冲。这或许会让大名鼎鼎的狴犴宫主吐上几口血,但无碍,他若想出去,人和妖都拦不住。
之所以没动,也是因为房尹若。
她很聪明,实在太聪明了。
而他又很幸运,一进来就找到了她的下落。可是一旦他闹出动静,她一定会像听到了猫叫的鼠,眨眼间就跑没了影。
所以不能妄动。
徐名晟的思绪再次被打断,只不过不是因为唠唠叨叨的对面,而是来自走廊。
从刚才开始,他就断断续续地听到一些诡异的动静。
速度很规律,又不像直立动物,应该是某只未修炼完全的爬行类妖族,正值这个节骨眼上,和那些跑出去的妖兵,这中间有多大联系?
正这样想着,走廊的声音变了。
大概就是爬行的妖族站了起来,甚至能听到鞋底踩踏板砖的声音。
徐名晟:“……”
又能爬又能走,这是个什么东西?
他抬眼望向牢房门外,古井无波的眼睛噙着浓重的黑暗,直到,视野里蓦地出现一角旧青色的衣摆。
他整个人都被凝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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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是她?这是第一个想法。
是来找他的?这是第二个。
等徐名晟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盯着那抹背影太久,比记忆中的更加清瘦,像是骨节分明的长竹,雪色的脖颈探出衣领,在深潭一样的暗色里,亮的有些刺目。
这么近的距离。
他甚至不必要大动干戈冲破枷锁,只稍抿出一丝剑气,就可以瞬间抹杀那柄脆弱的脖颈。
对的。
他不是来找人,是来化劫的。
徐名晟安静地望着,手指缓缓掐住,却蓦地,听见了那道身影发出又惊又震的声音:
“你是——”
……
他的手指稍稍松开。
对面牢房内,那人的呼吸骤然急促,世界仿佛变白,一瞬间涌上千言万语卡在喉咙,争先恐后,却半个音节也挤不出来。
房璃和他对视,难掩眸底震撼,难得没有矫饰语气,胸膛起伏音调上扬,几乎是脱口而出:
“姬师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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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师骨,如果诸位还记得他。
每当一个谛听降生,世界上就会同时多出一个神英侍者。
谛听和侍者终身绑定,为了保证安全,大多数谛听穷尽此生只能对外人做个哑巴。
如果说这个世界上还有谁能解谛听心语,抒谛听感怀的人物,唯有,与她相伴相生的侍者而已。
孤寂而漫长的宫廷岁月里,对于太子房尹若来说,侍者姬师骨,就是她连接世界的通道,亦是共生知己,同心密友。
而这位密友,在菁国历史的记载上,于闽国突袭一战传递了错误的情报,导致整个国家损失惨重,被流放蛮荒。房尹若最后坐在东宫里收到的消息,是说姬师骨得了当地的瘟疫,不治身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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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人复生,房璃何止是震惊。
太多的信息兜头冲下,好在她最终捡回了一丝清明,对着牢里热泪盈眶的姬师骨道:“等会再说,我有要紧事。”说罢转身离开。
倒是姬师骨沉浸在重逢的氛围里被突兀打断,含着两包眼泪,要掉不掉,看着房璃离开的脚后跟,久久不能自拔。
忽然感受到了一阵无名寒意。
姬师骨回神,哆嗦了一下,才想起对面还有个难兄,“兄台,刚刚那是我朋友,放心,苦日子到头了,她定然能带我们出去!”
“……”
“兄台?”
“是吗。”
这两个字平缓,但不知为何,姬师骨的皮肤表面泛起涟漪,冷的他缩了缩脖子。
朋友。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像是咀嚼某种富有弹性的活物,咬破表皮,尝到了汩汩流出的腥味。
朋友。
原来被注意到的,才能叫作朋友。
“那就多谢兄台的朋友了。”
徐名晟安静地看着牢房外,仿佛那里还站着一个背影,自始自终,都没有看向他的背影。
他一字一句。
“我很期待,你的朋友,能救我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