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古的八角壁灯下他只穿了件黑白相间的毛衣,斜靠在墙壁上,脸上没有太多的表情,眼睛却又黑又沉。
其实从再遇顾琉琛的第一天开始,她就发现,当顾琉琛很专注地看一个人时,被他看着的人是很难做到淡定从容的。
他虽是少年却眼睛太深,专注地盯着人看的时候,总是带着几分令人猜不透的深思意味。
顾天晴他们总说程静的眼睛时刻在勾人,可程静觉得顾琉琛那双眼睛才是真的容易让人着魔。
“顾同学,偷听别人讲电话是坏习惯。而且你出来最好多穿点儿,我班上那些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同学,好几个在打吊瓶。”
顾琉琛无所谓地勾了下嘴角,“想多了。刷题多了头晕脑胀,出来透透气。而且我身体素质强悍,没那么容易感冒。”
程静挑着眉毛上下打量他片刻收回目光,退出通话界面。
虽然没说出来,但程静的表情告诉他,她对他的身体素质表示怀疑。
顾琉琛从她身上移开眼望着泳池里那些盆栽,貌似随意地问,“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那些盆栽底部安装了颜色不一的地灯,沉沉夜色中盆栽的枝叶在灯光中仿佛变成了惑人的妖怪,摆出婀娜的姿态魅惑世人。
程静被问得一蒙,诧异地看他一眼,他却始终盯着那些盆栽,目光中带着些不属于少年人的寂寥。
她本来不打算回答他这种问题,但瞧着他情绪不高,还是觉得随表聊聊。
“成熟稳重有责任感有担当会照顾人的帅气大叔吧……”
帅气大叔?
顾琉琛明显僵了僵,静了片刻后说,“我回去做题了。”
说完真的先进了屋。
程静望着被顾琉琛甩上的门,又站了好一会儿才进去。
也不知道是天气越来越冷不小心受了凉,还是被同班同学传染了。
程静一进屋就没忍住连续打了几个响亮的喷嚏,鼻子有些发堵。
顾琉琛热火朝天刷题的时候,她坐在对面有些昏昏然。
顾琉琛又写完一套试卷,抬眼看向程静。她竟然睡着了,两颊浮起两坨绯色呼吸也明显变粗。他赶紧起身探手摸了摸她的额头,滚烫滚烫,竟然发烧了!
跑进自己房间把医药箱翻出来,找到电子体温计给她测温,体温飙到三十八度九!
他平时几乎不生病,房间里那些备用药早就过了期。
这里去医院又远,他担心过高的体温把她烧成傻子,一着急只能跑去管家那里找退烧药。
管家住在院子西面的平房里,守着花园和监控室,见顾琉琛主动跑到他这里敲门,很意外。。
十年了,这是顾琉琛第一次主动来找他。
“少爷,你这是……”
顾琉琛没容他说完,开门见山地问,“有感冒药和退烧药吗?”
“有有有!”管家赶紧让开门,请他进屋,“你生病了?生病了就请陈医生过来一趟,光靠自己找药吃……”
陈医生是顾家的家庭医生,多少年没换过,当年他母亲生病,每次发疯也都是陈医生给注射镇静剂,如今又是顾廷和李淑娴的私人医生,所以顾琉琛对陈医生其实没多少好感,也不耐烦听管家啰唆,直接打断:“如果有,麻烦你找出来给我。”
管家心里其实也知道顾琉琛对陈医生心有芥蒂,只是刚才心里着急,一时没留意提起了陈医生,这会儿看顾琉琛神色不像生病了,心里头也就放松了许多,不再多说,“你等一下,我去拿。”
顾琉琛拿了药,道了句谢转身便跑。
管家望着顾琉琛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感慨。
顾琉琛算是他看着长大的,看着他从襁褓婴儿变成天真顽童,又从顽童变成少年。
对顾琉琛他是有感情的,只是从顾琉琛母亲发生变故起,那个时不时会跟在他身后对他问东问西的小孩已经彻底消失。
如今的顾琉琛疏离地喊着他“王叔”,在顾琉琛眼里,他已然成了顾廷放在他身边的人形监视器,随时向顾廷上报他的生活状况。
虽说从某种层面来说确实如此,可他本心里是真心疼顾琉琛的。
否则以他如今年纪,回乡养老享清福又有什么不好呢?
可他放不下。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已经将这个叛逆孤单又习惯沉默的少年当成了自己的孩子来关心了。
顾琉琛晾好开水又把程静抱到客厅沙发里,找了条薄被给她盖上,这才从沙发底部抽了张布艺矮凳坐下。
可能客厅灯光刺眼,再加上发烧很不舒服,程静一直不踏实,直到顾琉琛关了大灯打开沙发旁的落地灯才好些。
玻璃杯里的水已经变温,他把退烧药抠出来放在掌心里,轻轻拍了拍程静。
“程阿姨,起来把药吃了。”
没反应。
顾琉琛用了点力拍她,“程姐姐?”
依旧没反应。
“老女人!你醒醒!”顾琉琛扶起程静晃了晃,她身上滚烫的温度隔着厚厚的衣服都要烫到他了。
他心里着急又有点慌,晃得力道又大了些,“程静,你赶紧起来把药吃了再睡!”
程静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嗓子又干又疼声音嘶哑,“别晃了顾同学,再晃真吐了!”
她昏昏沉沉头重脚轻,被他用力一晃醒是醒了,人却更晕了。
见她睁眼,顾琉琛松了口气,在她身边坐下,顺手把她摁在自己肩膀上,端了水杯把掌心里的药片送到她嘴边,“张嘴!”
竟是要喂她吃药!
程静被他一系列操作吓到,挣扎着坐直身体,哑声哑气道,“我自己来。”
她觉得自己鼻子和嗓子都要喷出火来了。
顾琉琛没勉强,把水杯和药片递到她手里,“都快烧晕了,行吗?”
“没问题,你离我远点,这场感冒挺毒。我就是被传染的。”
顾琉琛从药箱里摸了个医用口罩戴上,指了指自己,“这样总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