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禾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李敏父亲是荣宝轩的东家,早年与李敏生母琴瑟和鸣相敬如宾,两人共同生育了一双儿女。
可惜六年前李敏母亲病逝,来年她爹就又娶了位夫人。
因是续弦,郑夫人出身不高,只是荣宝轩里一位伙计的妹妹。
但郑夫人貌美嘴甜,嫁进来不久就将李敏的父亲、祖母哄得开开心心的,她兄长也顺势从一位小伙计一跃成为荣宝轩的掌柜的。
荣宝轩店铺不少,郑夫人的兄长执掌一间铺子,倒也没人多说什么。
却不想郑氏兄妹穷怕了,巧立名目地克扣物料。不过短短五年,荣宝轩克扣物料的事便闹得人尽皆知,就连远在辽东的季松都有所耳闻。
郑氏兄妹有了钱,出手越发阔绰,轻易便笼络了李家上下的人心。短短几年间,荣宝轩的夫人俨然成为了郑氏,李敏姐弟这对原配所出的儿女,反倒是无人问津了。
一开始李敏还对父亲抱有期望,毕竟小的时候,父亲也曾让李敏骑在他脖子上,带她去看庙会、看烟花。
可去年李敏议亲,郑夫人为她选了茶商吴家的公子。吴家家大业大,吴公子更与李敏年纪相仿,可惜他是个见不得风的病秧子。
李敏父亲没说什么,反倒是李敏祖母忍无可忍,将儿子儿媳一通大骂,李敏才免去嫁过去的命运。
那之后,李敏与父亲的关系闹得很僵,平日要么在店铺中帮忙,要么就去祖母身边尽孝,轻易不与父亲见面。
沈禾沉默着为李敏倒了杯茶,见李敏一仰头将茶水一饮而尽,她低声道:“好啦,我知道了,咱们这次一定好好设局,让姓郑的再也无法染指荣宝轩。”
李敏这才笑了。她重重地将茶杯砸在桌子上:“对,荣宝轩百年的招牌,绝对不能毁在郑氏兄妹手中!”
李敏豪气万千,沈禾却有些担忧。她试探着问:“倘若你父亲顾忌着荣宝轩的名誉,不肯处置郑氏兄妹呢?”
李敏面上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她冷笑一声:“那我也找伯父过来撑腰。”
“荣宝轩繁盛百年,是整个李家的荣宝轩,不是他一人的荣宝轩。”
“他非要为了个女人毁了荣宝轩,我做女儿的没办法阻止,但我李家宗族的叔叔伯伯们,又岂能任由他这般胡闹?”
沈禾沉默着点头,又忍不住嘱咐:“敏敏,这副头面……你尽快帮我做好,我有急用。”
“行,你不用担心这个,等下和我一起去找工匠,看你究竟想要什么样子的头面。”
“那就多谢了。”
“有什么好谢的,咱们这么多年的交情了。说起来你这次帮了我这么大的忙……对了,头面做好后,是我帮你送到沈侍郎府上,还是你亲自送给你伯父?”
“……不劳费心,”沈禾连忙阻止。这头面是给宁远侯府世子妃做的,自然要送到宁远侯府上去。倘若让荣宝轩的人去送,这事便遮不住了:“我自己去送就好了。我和妙真因为盛羽吵架这事不好看,你要是去了,妙真再误会了什么,事情就更加难办了。”
“好。你放心吧,最多半个月,我就把这副头面给你送过去!”
“这么快?”
李敏答应得干脆,沈禾笑了:“好,我等着你的好消息。”
“那咱们走吧,”李敏率先起身,朝着沈禾伸出了手。她眼中精光湛湛:“先把这些料子登记一下。赵叔为人正派,又在荣宝轩待了大半辈子,论眼力、论人望都有口皆碑,即便姓郑的做了掌柜的,也得给赵叔几分颜面。”
“对外呢,咱们还说是私交,你直接把东西交给我,不用清点登记……”
思及此,李敏粲然一笑。
沈禾也笑。这是两人一早就约定好了的。过去两年里,沈禾每次做首饰都直接请李敏帮忙,从不走公中的帐,郑掌柜的也一视同仁地克扣物料。
郑掌柜每次克扣了什么物料、又克扣了多少,李敏沈禾明面上装作并不知道,私底下却一一地记在了账本上。她们下定了决心要扳倒郑掌柜,因此一直隐忍不发,只等着某日把事情闹大,再一鼓作气地发作出来。
拿定了主意,两人立刻去找工匠商定头面的款式。
荣宝轩的工匠一向技艺精湛,私下留着无数的漂亮图样,李敏沈禾拿着厚厚一沓子图样险些挑花了眼,最后好不容易才敲定了头面的具体样式。
此番倒是李敏有些心惊胆战了:“苗苗,我怎么觉得,你这回挑的样式有点僭越?”
“你想要向伯父道歉的心思我明白,但你这样,会不会给他们惹麻烦?”
沈禾只是笑:“怎么会惹麻烦呢?大不了不在外面戴嘛。”
“至于僭越,商人还不准用金银器皿呢,咱们两家的金樽银盏还少了?私底下偷偷戴就好。再者说了,伯父如今才五十岁,正是大展身手的好年纪,说不定过段时间,这些东西就不算僭越了呢。”
这倒也是,上有政策下有对策嘛,总不能上头说什么,下面人都一丝不苟地执行。
想到这里,李敏也笑了:“对了苗苗,你从哪里弄来这么多珍珠?”
“啊?我爹弄的呀,我肯定没这个本事。”
“我当然知道。”李敏凑的更近,激动得呼吸都急促起来:“你家开绸缎庄子起家的,不知道这些珍珠的好。我家可是珠宝铺子起家,我一眼就知道它能有多大用途。”
“苗苗,你回家问问沈叔,看他从哪里得来的珍珠,以后我也去弄一点回来,好不好?”
“……”
“苗苗你怎么不说话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