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椅的轮子碾过青石板缝隙时发出"咯噔"一声轻响,我抬头望向眼前这座荒废已久的偏院。院墙上爬满了枯黄的藤蔓,门楣上结着厚厚的蛛网,两扇斑驳的木门在风中吱呀作响,像是在发出无声的嘲笑。
"呵。"
我忍不住轻笑出声,引得推轮椅的小童疑惑地低头看我。阳光透过他额前的碎发,在那双灰蓝色眼瞳中投下细碎的光斑。
我摇摇头示意无事,心里却觉得宋晨雨实在幼稚得可笑——以为把我安置在这种地方就能打击到我?
小童推着我穿过杂草丛生的庭院,枯黄的草叶刮过轮椅的轮辐,发出沙沙的声响。几只受惊的蚱蜢从草丛中蹦出,有一只甚至跳到了我的膝头。我轻轻捏起它碧绿的小身子,看着它在指间挣扎的模样,忽然觉得我们处境相似。
"吱呀——"
正屋的门被小童推开,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屋内昏暗潮湿,唯一的家具是一张摇摇欲坠的木床和一张缺了条腿的桌子。墙角堆着几个破旧的瓦罐,一只灰老鼠正蹲在其中一只上啃着什么,见我们进来,不慌不忙地溜走了。
"这待遇可比山腰差远了。"我冷笑道:"宋大小姐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小童的眉头皱了起来,他蹲下身,轻轻握住我的手摇了摇头,示意我慎言。我撇撇嘴,任由他推着我退出屋子。阳光重新洒在脸上,暖融融的,驱散了方才屋内的阴冷。
小童将我安置在院中的老槐树下,自己则挽起袖子开始忙碌。他先是从随身包袱里取出一块粗布系在脸上遮住口鼻,然后提着木桶一趟趟往返于院中的水井和屋子之间。
水井的辘轳发出刺耳的吱嘎声,听得我牙酸,但小童却仿佛不觉,只是专注地打水、提水、擦洗。
汗水很快浸透了他的后背,月白色的短衫贴在脊梁上,勾勒出少年人单薄却坚韧的轮廓。有一缕头发黏在他颊边,随着动作轻轻晃动,像条顽皮的小蛇。
我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忽然想起主人曾经养过的一只工蜂——也是这样不知疲倦地劳作,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过来。"
我招招手,小童立刻放下手中的抹布,小跑着来到我面前。他的脸颊泛着红晕,鼻尖上还沾着一点灰尘,看起来滑稽又可爱。我掏出手帕,轻轻擦去他额头的汗水。小童愣住了,眼睛瞪得圆圆的,像只受惊的小鹿。
"傻站着做什么?"我故意板起脸:"继续干活去。"
他这才回过神,耳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慌慌张张地鞠了一躬又跑回屋里去了。我忍不住莞尔,这小孩也太容易害羞了。
日头渐渐西斜,小童终于收拾好了屋子。他兴奋地推着我的轮椅,非要我看看他的成果。
屋内焕然一新,霉味被淡淡的皂角香取代,那张破床铺上了干净的草席,缺腿的桌子用石块垫平,上面还摆着一个粗糙的陶瓶,里面插着几枝不知从哪里采来的野花。
"不错嘛。"我故意用挑剔的目光扫视一圈:"就是还缺点什么。"
小童立刻紧张起来,双手不安地绞着衣角。我噗嗤一笑:"逗你的,已经很好了。"
他这才松了口气,腼腆地笑了。阳光从窗棂斜射进来,照在他沾着泥点的脸上,将那双灰蓝色的眼瞳映得如同宝石般璀璨。
接下来的半天里,小童像只不知疲倦的小蜜蜂,把整个院子都收拾了一遍。他拔光了杂草,翻新了菜畦,甚至用捡来的石块在院角垒了个简易的小鱼池。
我看着他在夕阳下忙碌的身影,恍惚间有种错觉——这不是什么囚禁我们的牢笼,而是属于我们的一方小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