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阳恭敬行礼:“宋娘子是来看望主君的吧。主君刚醒,只是精力依旧不济,大夫嘱咐要安心静养,最忌人多嘈杂。”
谢无疆点头表示理解:“既如此,你们两个便留在外面吧。”
林萱恭顺应诺。
寒酥担忧地看着谢无疆,顿了一下才应声。
谢无疆抬眸看向陈阳:“有劳陈护卫带路了。”
“娘子客气了,这边请。”陈阳侧身让开路。
谢无疆抬脚踏入院内,随着陈阳一路前往裴昭的寝室,越往前走,空气中的苦涩味越重,若非谢无疆知晓裴昭的伤势如何,只怕还以为此人伤重不愈。
寝室里,裴昭正靠在床头看方先生传回的密信,神色逐渐凝重,北庭节度使孟柏青与安西节度使贺方玉暗中多次碰面,这两人自大齐倾覆之后,便开始拉拢他,如今又频频暗中往来,难道…
砰砰砰…
敲门声打断了裴昭的思绪,他将密信缓缓折起,随口道:“进来。”
门吱嘎一声开了,来人的脚步很轻,不似陈阳一般沉稳,裴昭的耳朵动了动,转头看向来人,暗纹金色大袖锦襦衫配绯色宝相花纹襦裙,行走间,肩头的披帛微微颤动,不过略施粉黛,依旧带着掩饰不住的明丽,满室生辉。
裴昭眼波微动,凤眸中的冷凝悄无声息褪去,泛白的薄唇微不可察地弯了弯。
谢无疆的目光从他手中的信件上一扫而过,眼底流露出一抹忧色:“郎君伤势如何?可好些了?”
裴昭眼睫轻颤:“劳娘子挂心了,不过是些皮外伤,娘子的手伤势如何了?”说着他的视线便看向谢无疆裹着纱布的手,原本扬起的唇角微微抿紧。
谢无疆不甚在意地晃了晃手:“不过是久不拉弓一时不查被弓弦勒伤了而已,不碍事。”
“手上的伤最易反复,娘子这几日尽量少动这只手。”裴昭微皱着眉,不赞同地看着她。
谢无疆一愣,心想这人装得还挺像,面上却缓缓露出一抹浅笑:“好,我会小心些。”
裴昭黑眸沉沉地盯着她,正色道:“昨日多亏娘子舍身相救,大恩不言谢,裴昭记下了。”
谢无疆玩笑道:“郎君这话可折煞我了。说起来,郎君身上可有两处伤是为我所受,那我岂不是要记一辈子?”
“娘子若要记亦无不可。”裴昭说这话时依旧一派再正经不过的样子,倒叫谢无疆一时不知如何接话,见她怔怔看着自己,裴昭眉眼舒展,勾唇轻笑,“娘子前来探望,我却叫娘子站了许久,着实失礼,娘子请坐。”
说是请坐,谢无疆扫视一圈,除了他身下的榻,实在没见着可以坐的地方。
未婚女子堂而皇之的坐在男子榻上,那才是真的失礼!
谢无疆犹豫之时,猛然发现某人正慵懒地靠在软枕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无端的她从对方的眼神中品出了几分挑衅的意味。
谢无疆心中莫名不痛快,头脑一热,便一屁股坐在榻边。
待坐下后,她才隐隐有些懊悔,何必与他赌这个气?!
裴昭看着坐在自己榻边的人,眸光忽闪了一下,唇边笑意缓缓加深:“送去的牡丹你可还喜欢?”
谢无疆摸着袖中的鱼符,愣了一下,事实上她除了那个位子以外,对一切外物都谈不上喜不喜欢,不过这种话她自然是不会说出口,便笑着点了下头:“国色芳华,自是喜欢。”
裴昭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脸上的笑意淡了几分。
谢无疆并没有发现他的异样,笑吟吟道:“今日叨扰郎君还有一件重要之事。”
裴昭神情冷淡,未曾开口,只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谢无疆掏出封泥完好的鱼符摊在掌心:“长安回信了。”
裴昭眸色回暖:“娘子尚未看过?”
“自是该留着与郎君同看。”说着谢无疆便要打开鱼符。
裴昭扫了一眼她裹着纱布的右手,伸手取过鱼符:“我来。”
谢无疆抿了抿唇,心中暗暗猜测着裴昭此举的用意,总不能是怕她当着他的面调换信件吧?
她正暗暗揣测着,裴昭已经将鱼符打开,取出其中的信件,反手递给她。
谢无疆:“……”怎么又不看了?
见谢无疆愣神,裴昭收了手,在谢无疆疑惑的目光中将信件展开,然后…又递给了她。
谢无疆终于看懂了,便是因为懂,一时间心中半是无奈,半是感慨,裴昭此人果真思虑周全,连做戏都如此逼真!
谢无疆索性便顺着他演下去,她也不伸手去接,就着他的手直接看起了信。
裴昭看着探过来的毛茸茸的脑袋,微微一愣,唇角不自觉地弯了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