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信,见封口处的封泥完好,这才打开。
王向原亲自接过宫人手中的烛台,顺势挥退宫人,来到宋九思身侧,静候吩咐。
宋九思读完信,眉心紧蹙:“裴彰明,河东裴家主君,少年英才,当真会身患隐疾,于女色上有心无力?”
王向原思索片刻:“臣不知,不过,臣听闻他年过二十五却始终未曾娶妻,不知是否有此缘故。”
寻常郎君,及冠之年亦会娶妻生子,何况出身世家的裴昭?除非他有难以启齿的原由,无法娶妻。
宋九思想通之后,神情稍稍放松几分,如玉的面上多了几分同情之色,这般人物却有此等难以启齿的隐疾,属实让人唏嘘:“若情况属实,他倒也不足为虑。”
毕竟,皇室讲究传承,自古以来还没有“阉人”谋朝篡位成功的。
王向原眼底浮现出一抹幽光,在昏暗的烛光中隐隐透出几分阴冷:“臣以为裴家乃河东大族,族内青俊不在少数,即便他当真身患隐疾,想要子嗣传承还是轻而易举,陛下不可放松警惕。”
话音落下,寝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之中。
宋九思的脸色逐渐凝重:“你说得在理。朕记得裴彰明还有个弟弟,既是亲兄弟,兄终弟及亦无不可!”
“陛下圣明。”王向原垂眸恭顺道。
“如此看来,只有斩草除根才是最稳妥的办法。”宋九思出神地盯着跃动的烛火,桃花眼中浮现出浓重的杀意。
原本已经熄了烛火的太极殿灯火通明。
王向原面无表情地跪坐在书案前,修长的手指捏着墨条,慢条斯理地研着磨,在墨色衬托下他的肤色透着股不正常的惨白。
宋九思眉头紧皱,负手立于门前,出神地望着天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偌大的殿内只有墨条与砚台摩擦的沙沙声,在寂静深夜,隐隐有些瘆人。
许久后,宋九思收回视线:“回信给太原府,尽快寻找虎符的下落,待得手之后,务必将裴家兄弟斩草除根!”
“是。”王向原应声执笔开始回信,他的脊背挺得笔直,于暖黄色的烛光中悬腕提笔,自带一股世家郎君的仪态,连带着周身阴郁之气似乎都淡了几分。
殿内重新陷入沉寂,宋九思的目光再度投向漆黑的夜空,紧皱的眉头始终未曾放松。
王向原将信写好后,拿起来轻轻吹了吹,起身呈给宋九思。
宋九思接过扫了一眼,夸赞道:“你的字倒是越发有风骨了。”
“陛下谬赞,臣愧不敢当。”王向原垂眸,姿态谦卑。
“你的性子倒是一贯沉稳。”宋九思将信递回给他,“尽快将信送去太原府。”
“是,臣这就去。”王向原接过信转身欲走。
“等等。”宋九思出声叫住他。
王向原回身,恭敬道:“不知陛下有何吩咐。”
宋九思沉默良久,淡淡开口:“她可有下落?”
王向原一撩袍子,跪下请罪:“回陛下,臣无能尚未查到娘子下落。”
宋九思垂眸看向王向原,多情的桃花眼中交织着复杂的暗芒,许久后,光芒逐渐消失,只剩下深不见底的漆黑:“朕一向器重你,希望你不要让朕失望。”
王向原沉声道:“是,臣定当竭力,尽快找到娘子。”
宋九思淡淡道:“下去吧。”
夜色浓稠如墨,深沉得仿佛化不开,王向原缓步下了台阶,干枯瘦削的身影在月夜中隐隐透着几分孤寂,行到最后一阶,他突然回头看向身后的太极殿,朱墙金瓦,雕梁画栋,哪怕目光所及之处尽是奢华,却依旧掩盖不住其下的腐朽之气。
他的眸光忽闪,转身之际唇边勾起一抹令人胆寒的弧度。
清心院内,谢无疆靠在榻上掐指算着日期,距离送信之日已经过去九天了,如果不出意外,明天就能收到回信。
宋九思会回什么呢?
直接杀了裴昭?还是谋而后动?
以宋九思的性子,应该不会选择贸然行动,如此看来最大的可能是谋而后动。
具体谋什么呢?
兵权?还是其他?
谢无疆弯了弯唇,心想,还真是让人期待。
可惜,谢无疆千算万算却未曾料到,比宋九思回信来得更早的却是关于她的身份调查信息。
裴昭坐在书房中,拆开长安那头探子的回信,目光飞快扫过,脸色逐渐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