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梨梦有一瞬间想开口坦白一切,可她太年轻了,她无法估计此刻旧事重提的影响,会不会影响已经尘埃落定的结果?
虽然选拔赛是李初月的问题,但李初月最终能拿下保送名额,靠的是自己在《桃花扇》的角色,这是李初月的努力,选拔赛不过是一块敲门砖。
任梨梦既然开始就决定揽下一切为她和李初月的友情做终结,此刻斟酌半响,还是没有和父亲解释来龙去脉,她含含糊糊说着,满眼真诚地望着父亲任顺安。
“好好好,梨梦,我们向前看就行。”
任顺安哄小孩般连声回答着,任梨梦很轻易便看出任顺安眼底的不予追究,她喉咙滚了滚,最终咽下了所有话。
向前看?
如果如父亲所说不纠结的相信自己,那......她想去戏大吗?
想选黄梅戏吗?
这个问题盘旋在心底太久,无时无刻都叩问着任梨梦的内心,任梨梦抿住唇,向身后躺去,透过阳台玻璃,眼前熟悉的街道她看了太多年,她希望的,也许不是这窄窄的一方天地。
“爸,你说我未来会干什么呀?比如......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我会是什么样子?”
任梨梦微微启唇,声音轻若飘羽,带着一丝如晨雾般缥缈的疑惑,又萦绕着些许若梦如幻的迷茫,悄然隐入无边夜色。
“成为一名优秀的黄梅戏演员呀!”
任顺安想都没想地随口便答了出来,他缓缓摸了摸任梨梦的脑袋,视线从任梨梦身上转到窗外。
“梨梦,你看那边,梅香剧院你作为观众去过无数次,三大剧团也最常在那里演出,爸爸妈妈希望五年后、十年后、十五年后,你能在剧院最大的暗香厅主演属于自己的剧目。”
年复一年的演出,一出又一出戏,一尘不变。
任梨梦被脑海中忽然浮现的想法一愣,父亲的话语带着强烈的野心和抱负,可她的第一反应......为什么没有一点昂扬?
任顺安没有注意到任梨梦眼底的异常,他继续道,“你妈总念叨希望你能开创黄梅戏新流派,其实,我们最大的夙愿是你毕业后回家,进入三大剧团,或者考梅香剧院的编制,健康快乐过每一天。梨梦,你不要有太大压力,只是你这么多年在黄梅戏上展现的天赋太好了,我们才不自觉有了更多的期待。”
任顺安希望任梨梦更放开些,他能感受到任梨梦这一年多的变化,也能感受到母女二人愈发摩擦的氛围,他能做的只是开解两边,缓和关系。
“爸,你们都已经把我未来的路规划好了呀?”
任梨梦的笑容带着些苦涩,她不自觉捏住躺椅的把手,冰冷而坚硬的触感仿佛直接贴近了她心底。
“进梅香剧院,演一辈子戏,和过去这些年没什么不同诶,那......长大有什么意思?”
她仍然是父母的提线木偶,她想要的......是这样一眼望到头的人生吗?
“梨梦,练戏是很苦,可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这是你没法避免的。你最近压力大,想太多了,爸爸能理解,但让爸爸说,干就行了,很多事情你还太小,别纠结。”
任顺安以为任梨梦是觉得练习太苦,害怕自己无法成为优秀演员,他安慰鼓励的声音依旧柔和平缓,可听在任梨梦耳朵里,与母亲疾言厉色的“我们都是为你好”没任何区别。
任梨梦平静的眼眸闪过丝丝波澜,听着任顺安的话语,眸光流转的微光逐渐熄灭,眼底染上了无边的漆黑,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寂。
“爸,你也是这么想的吗?”
“当然。”
明明早就知道父母想法一致,可感受到父亲话语间的理所当然,这一瞬间任梨梦还是有些失望地勾起唇角,抬头望着夜空中浓稠的黑幕,痛苦挣扎很久的想法忽然变成了最终决定。
这一次,她只相信自己,即便前路一片漆黑,任梨梦也决定选择自己的路,这是她的人生,何需纠结,她要为自己做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