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此,在任梨梦刚学会走路没多久,除了必学的黄梅戏外,吴穆蓉就已经规划好了一切,专门让任梨梦同时学习着京剧、豫剧、越剧这四大剧种其他三家。
博采众长的同时,吴穆蓉从小特意训练着任梨梦的武戏,黄梅戏少有武生,吴穆蓉相信在自己精心培养下,任梨梦势必能在继承她的衣钵同时,成为更优秀的戏剧全才。
这些年无数大赛得奖也仿佛没有辜负吴穆蓉的良苦用心,任梨梦一直是吴穆蓉最骄傲的存在,这种自豪甚至隐隐超过了吴穆蓉评上国家一级演员时,吴穆蓉很期待任梨梦的成长。
直到大半年前。
吴穆蓉至今无法理解自己女儿,如何能做出临场后台毁戏服的疯狂举动,区区一场戏校内部的二人选拔赛,仿佛成为了一切事情的分水岭。
即便周围人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但吴穆蓉很清楚,提起女儿任梨梦时,大家望向她的目光已经没有以前的羡慕,梅市就这么大,很多事情大家心照不宣。
更重要的是,任梨梦即将艺考,而后是高考,她的状态却日益不佳,吴穆蓉甚至感觉,任梨梦这段时间的心完全不在考试上,这个从小没让她操心过的孩子,现在如同变了个人般。
而她能做的只有陪伴教导,苦口婆心希望能让一切重回正轨。
她不允许任何人影响任梨梦的前途。
“妈,你也说了我的状态不好,《女驸马》这部戏我吃不消的,我现在演不出那种坚毅果敢,这不是最适合艺考的戏。”
感受到吴穆蓉反复念叨的焦虑,任梨梦沉默半响,终于忍不住抿唇开口,《女驸马》的情感基调太昂扬了,她现在整个人一团乱麻,连自己都说服不了的角色,演出来怎么可能精彩?
“你又找借口!说了多少次,这部戏是最适合你的,我能不为你好?知道自己演得不好还不多练!状态不好就调整啊!任梨梦,我实在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能找这么多理由,还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你倒是说说,是什么让你状态不好的?我们谁亏待你了!”
吴穆蓉眉头深深拧成川字,额角青筋微微跳动,每次听任梨梦说这些借口她就立刻变得不耐烦,甚至忍不住想起那场改变一切的选拔赛,她当时很想更加狠狠严惩任梨梦,是任梨梦父亲任顺安千方百计地劝下了她。
夜深人静,吴穆蓉有时也会忍不住反思,是不是像任顺安所言,他们把任梨梦逼太紧了,可此刻望着眼前一脸倔强的任梨梦,吴穆蓉从任梨梦眼底没有看到一丝演不好戏的愧疚难过,她没法好言好语对待这样的女儿!
明明她都是为了她好!她知不知道能让她一个国家一级演员天天手把手教导是多么难得!
“最适合我的?”
任梨梦轻声重复着,对上大发雷霆的母亲,良久,她垂下眼眸,终于忍不住扯了扯嘴角,整个身体绷得很直,这样的训诫几乎每日都在训练室上演,让她心力交瘁,更让她忍不住心底的怀疑和质问的冲动。
“只不过是你最想演的吧!可惜,你就是演不好这样的武戏,你只能将所有寄托在我身上,你没亏待我,但你不是我!”
任梨梦很清楚母亲吴穆蓉的遗憾,即便已是黄梅戏大师,吴穆蓉现在仍然对自己的每次练习很严格,精益求精。
但唱戏的基本功很多都必须从小培养,而吴穆蓉却是十岁半路出家,即便勤能补拙,武戏很多要求极高的动作,吴穆蓉还是没法练到极致。
母亲吴穆蓉心底有很多无法在自己身上实现的戏剧构想和抱负,从小到大,任梨梦听母亲提过太多次,从开始斗志昂扬地答应替母亲实现,到如今却只有无数的内耗和内省。
任梨梦从不否认,父母对她呕心沥血的培养和期待,但......也许,当时和李初月闹翻吵架时,李初月有句话没有说错,她在黄梅戏上能一帆风顺地走到今天,其实的确依靠着她的父母。
她懂唱戏吗?她爱唱戏吗?
她唱的每一出戏究竟为谁而演?
特别是这半年,她频频失误,母亲也越来越没有耐心,任梨梦感觉母亲就像是已经开始活跃的火山般,随时在爆发边缘,她很多次试图缓和母女关系。
可无论采用什么样的方式,母亲当场有没有重展笑容,只要她训练时戏没有达到母亲要求,任何努力仿佛都只是徒劳,一切都回到原地,母亲脸上会重新挂起冷若冰霜的严厉或是怒目而视的焦急。
似乎只有她演好戏,完成母亲的殷殷规划,她们之间才能相安无事。
抛开戏曲,她对母亲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