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这个club的结缘也很早了——大约……四年前吧?在拍完《黑色物语》后,自己的心情受了影响,无法很快进入公司接洽的新剧本,一个在电视台工作的前辈看她无法适应爆火后的状态又没有工作,整个人无所事事而懈怠,于是把这个私密性极好的小酒吧介绍给了自己。原话是,需要发泄的时候,不如喝点酒。
过去的时候才知道,这是专门接待无法被拍照的艺人和喜欢参加聚会的模特的。平常有很多了解底细的粉丝也喜欢在这蹲点,期待偶遇。
然而一个人去的话,最好下去一层,和老板熟了之后,就可以不打招呼、畅通无阻了——所以,今天我也慢慢悠悠地扶着楼梯向下走,刚抬起眼、想和吧台后的调酒师微笑示意,却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
我心中一凛,飞快地认出了前辈,并肯定那绝对不是别人。虽然许久没见的前辈正和两个自己没见过的女人坐在一起,笑意盈盈地边喝酒边低声交谈。
我没有上前,而是转身坐到另一个角落里,随便要了一个list上没有的特调鸡尾酒。
说起来,这几年自己和日卖电视台的合作极少,倒不如说除了让自己爆火的出道作外,只剩下综艺方面的合作了。也正因为如此,后来才会慢慢和前辈淡下关系吧。在当时的自己眼里,身为资深主持人的前辈真的很有能力。可以组起让人意外的聚会,又三言两语就能挡下那些不怀好意的灌酒。对了,前辈是……是姓水无没错吧?
身为电视台上层的领导和出镜的主持人,她和不少著名的演员都有所交往,但那放松而惬意的样子从来没有在我或我参与过的似乎更常见的场合里展现过。
而正因如此,自己才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前去打了个招呼。那两位陌生的女士好像都和前辈很熟悉了,对陌生人的态度稍微有些冷淡疏离,这可以理解;但在听说我演过《黑色物语》,还在其中饰从小被迫加入反派的女主后——她们一下子兴奋了起来——我能感觉到,尤其是那位黑色头发的女士。
她说自己叫gissel。
或许她们并不欢迎我……也说不定。
水无什么话也没有说,我只是在复述自己的直觉:这三个和外界有所隔阂的人不愿意被外人打扰。
不过或许命运的指引除了不负责任外,还附加让人激动的愚蠢勇气。调酒师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已不见人影。我在吧台炫目而直白的顶光灯下小心翼翼地和她们攀谈起来。“水无前辈,好久不见了。”
这两位女士都美极了。但我能百分百确定,她们并没有在任何一部老电影或电视剧中哪怕出现过一秒。gissel相比茶色头发的女士更健谈,她眼窝深邃,嘴唇因金色酒液的滋润而有娇艳的鲜红色,看起来刚做了发尾拉直,刘海上还有灰白色的挑染——但却让人看不出年龄,她……大约四十岁了吧?
“松下小姐,”水无玲奈微笑起来,饶有兴致地顿了顿,“啊、不,我听说你结婚了?”
“是的。”我很不好意思。并在她问出下一句话前就掐断了慢慢浮起的八卦氛围。“是……和圈外人。”
她了然。“上次在杂志上读到了采访,据说对方很擅长烹饪啊。真幸运呢。”
名为gissel的女人突然从唇间漏出一阵笑声。“好棒哦。”
我有点莫名,但又感到一阵痛快的晕眩感。我猜这是因为酒精。
“虽然很冒昧,但我还是很好奇。”gissel斟酌着道——“松下小姐在拍摄的时候,喜欢自己的角色吗?”
“当然喜欢!”我很惊讶她会这么问。当年正是这个角色让我爆火,还让我得到了被肯定为实力派的奖项。她没有看过这部电视剧吗?真可惜……而且在那样的剧本里,我的角色可以被称之为非常仁慈……“她的品行很少见。”
那位茶色头发的女士听到这里,开始感兴趣了。我能从她身体前倾出几乎不存在的角度和更加认真的眼神中感到这点。
在灯光和酒精上头的双重把戏下,我接着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善良,结尾的台词,那句‘如果我为了自己继续认真活下去,就是和过去的痛苦好好道别了’并不是治愈剧的套路,而是对生活的信念和对自己的信任。”
我察觉到她情绪的改变,反而羞涩了起来。要不是这纯粹是偶遇,完全会让人怀疑水无为我设了个局。
但这没有意义。
我干脆拿出勇气和真诚,开始好好地回复。
“被强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被迫去害人,谁都会感到绝望吧……但居然最后依然有追求自己过去理想的勇气,如果不是记得自己过去热爱的事带来的成就感,是不可能做到的。”
她们脸上都带了点笑意。“这样的作品,居然也可以激励人吗?”gissel这样感慨道。
我更加确定了她没看过这部剧。“放开过去、选择自由的结尾,明明就很让人感动啊!”
她的眼神变得很复杂,原来的探究和隐忍着的微微排斥被漂亮的伤感取代。“小姐,我见过你的照片。”
水无看了她一眼。
我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只付之以极寻常的一笑。“我的照片到处都是。”
《黑色物语》之后,我陆续接了许多电视剧,知名度一下子提高,身价水涨船高的同时,背上了许多品牌代言,几乎每季都有新的海报被挂上大楼,用作宣传。
然后我们就告别了。
从水无后来在聚会上对我的陌生态度来看,我的贸然上前依然打扰了这个不太寻常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