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简视线下移，到了自己的手腕上，光是用看的就能注意到原屋顺手里的力气有多大。

“痛。原屋顺……”她蹙起眉小声说。

下一秒，原屋顺松开了手朝她扑过来，一把搂住了她的脖颈，心跳哪怕隔着羽绒服都能听得一清二楚，砰砰砰，跳得飞快。

“哈哈哈。太好了！”原屋顺仰头笑出一对兔牙，她紧抱着尤简，激动地蹦跳了三下，过了好久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冲她歪头微笑：“太好了尤简...我哥他们今天就要回来了。”

尤简不太能理解原屋顺为什么要这么喜悦，她也有个哥哥在很远的地方上大学，甚至放寒假也不回一次家，她已经好几个月没见过哥哥了，也不见得自己有多想念他。

也许是被原屋顺的情绪影响了，她不自觉得也露出了个微笑。

·

出发前，仇亿特地翻开了一本意大利时尚杂志，照着上面最帅的发型给自己的头发凹了个造型。他将卷烫过的刘海抓到了两边，露出了好看的额头，站在客厅的全身镜前整理衬衫领子。

视线下移，在他身前，一个扎着高高的马尾辫的小女孩也一本正经地在领口系着蝴蝶结。

两个人动作一致地在下巴处比了个手枪，神同步地说：“完美。”

“我还可以吧？”仇亿问原屋顺。

“一般般吧。”原屋顺哼道，摁着半边头发，侧过身照镜子，反问：“我可以么？”

“非常普通。”仇亿毫不留情地反击。

“哼。你懂什么。”

尤简换了身紫色系的蓬蓬裙优雅地站在门口，见状，她清了清嗓子提醒：“那边的两位，可以出发了吧？我这边已经等了半个小时了。”

“来了！”原屋顺快步跑开，风吹拂着她橘黄色的背带裙摆，让人恍惚间以为到了夏天。

路上的时候，仇亿的手心直冒汗，只不过分开了两个月而已，他竟然会感到紧张。

他将自己代入了上帝视角，用旁观者的心态审视自己，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直到将车停在停车场开了车门出来，手心仿佛还存留着方向盘的实感，就像这是他第一次开车。

只有那两个生龙活虎的小女孩，像走迷宫似的欢脱地在航站楼东奔西窜。

原屋顺带着尤简乱跑。

仇亿眼睁睁地看着原屋顺嘴里巴拉巴拉地喊着“这边这边！”，然后从他面前拉着尤简跑开，没过几秒钟又巴拉巴拉地说着“搞错了、这边这边！”，然后再次拉着尤简从他的眼前跑过去。

当原寺灵第四次从仇亿面前经过的时候，仇亿左手一只鸡右手一只鸭抓着两个小孩的肩膀，推着她们朝正确的方向走。

“看来学霸是路痴啊。”仇亿嘲笑道。

原屋顺尴尬道：“那是因为我第一次来机场。”

尤简叉着腰，得意地翘起鼻子：“那有什么。我来了好几次还是分不清。哈哈哈。”

“尤简，这不是值得炫耀的事……”原屋顺扯着嘴角干笑。

尤简“诶”了一声，眼睛呆成了豆豆眼，眨了一眨。

在他们一伙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聊天中途，显示屏中的航班信息发生了变化，原寺灵乘坐的那班飞机已经显示到达。

原屋顺：“他们到了！”

“早着呢。”尤简抱胸老成地说：“起码还得等上几分钟。”

仇亿却不觉得早。他无意识地在手里摆弄着手机，点开屏幕又关上，实在不知道等会儿要怎么面对原寺灵。

他记得原寺灵的腿受了伤，听原田泣说，原寺灵很在意这一点。他本来是无所谓的，只要原寺灵平安回来就够了，可现在却因为原寺灵的在意而有些无措。

或许他应该给原寺灵更多的自信。仇亿不是个爱发毒誓的人，因为他太了解那些激情之中许下的承诺有多么不堪一击。但他明白了，有些时候誓言就像是催化剂，能够将一段感情粘得更加牢固。

原寺灵并不像初见时那样好像为了钱凡事都能装得特别圆滑。他撒谎无数，患得患失，因为从来就靠那么一点不真切的谎言支撑着活下去，太真实的劝告反而对他来说就像毒药一样。

什么时候能将这个小骗子从深潭中拉出来，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重振旗鼓，仇亿独居的时候一直想着这些问题。

在他想入非非之际，原屋顺的声音率先钻进耳朵。

“哥！”

仇亿回过神。

只一眼就在人群中与那个有些清瘦的人对视上了，和监控里不同，他又瘦了……

原田泣就近买了辆轮椅，推着原寺灵出来。

而原寺灵看上去比仇亿还要手足无措，才刚一对上视线就将头别开了。

“寺灵……”仇亿垂眸看了他的腿一眼，声音委委屈屈的。“我好想你。”

听完，原寺灵抿唇不语，悄然用外套遮盖上自己的腿。

“我……”仇亿说话的同时，身边的原屋顺迅速冲到了原寺灵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没完，完全将仇亿的声音掩盖过去了。

仇亿：“……”

想把她丢出去。

事实上他的确这么做了。

“大哥你肯定推够了，累了吧，该我来推了。”

只见仇亿先把尤简拉过来，再将原屋顺从原寺灵身边撇开，推着她们两个的后背一股脑塞到了原田泣腿边，最后十分自然地挤开了原田泣自己来推轮椅。

他扶上把手，心情甚好，好像这样原寺灵就不会再从他的眼前消失了，心里的忐忑全部一哄而散。

“下次不能再那样一声不吭地走了。”仇亿说。

原寺灵低头，露出了一段洁白无暇的后脖颈。

“和我回独山吧。”仇亿说着，声音一停，摇摇头换了个说法，更加准确地说：“跟我回烧云山吧。”

原寺灵有些讶异地“嗯？”了下。

身后，原田泣揽着两个小女孩，刻意给他们留出了一段独处的距离。

“春天到了，山上有一大片桃花林，杏花、梨花，各种花都开了。现在的烧云山很美。”仇亿微笑道，“而且现在夜里也不会黑了。我保证。”

他会喜欢吗？

他以后会有越来越多的愿望吗？那些愿望里，会有他仇亿的位置吗？

仇亿按捺着激动的心情，用十分缓和的温柔的语气畅想着两个人的未来：“如果天气好的话，我们白天在院子里野餐，晚上去山顶上搭个天幕看星星喝酒下棋。要是下了雨，我们干脆就窝在屋子里，看电影，玩游戏机。你喜欢唱歌吗？我们买个话筒对唱吧？听说你很擅长摸鱼捉虾，我去学一门手艺，到时候我们自食其力搭烤架烧烤怎么样？如果不想天天呆在山上，我们就去游乐园吧？或者...不在琬城呆着，去很远的地方旅行。去热闹的地方，去美好的地方，尝遍各地美食……”

仇亿不厌其烦，喋喋不休地说着。

原寺灵的脸上渐渐浮起了两团薄粉，他拨弄着手指，语气中带着丝不确定，问：“山上...有这么好玩吗？”

仇亿一顿，莞尔。

“嗯。很好玩的。”

·

[我的世界飞来一只小麻雀。

它的翅膀被海水拍湿了，停在一艘陈旧的小船上。

无人掌舵的小船，终日漫无目的地飘荡在海洋中。

直到那天，我们在春光极美的海岸尽头相遇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