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半晌,院门被人一脚踹开,两串略显杂乱的脚步声传进屋内,顾晏面色一凛,放下匕首,“滚过去。”
他指向门后。
崔黛归刚闪身过去,门被一脚踢开,来人一见站在正中的顾晏,提刀便砍上去,一边喊道:“在这里——”
话未说完,他后脑勺一痛,直挺挺倒下。
顾晏刺出的匕首落空,他先是一愣,继而看到了站在那人后面的崔黛归。
她一脸凶狠,握在手中的一块青砖被染红,正在往下滴血。
配上那蓬乱飞舞的头发,瞪直的杏眼和殷红嘴唇中露出的一排森森白牙,简直不像闺中贵女。
是个彻头彻尾的罗刹。
崔黛归赶紧给他使个眼色。
未来得及关上门,另一个人冲了进来。
他一眼看到地上的同伴,和前面拿着青砖瑟瑟发抖的崔黛归,顿时目眦欲裂提刀跨过去。
“求壮士饶——”
一句话未说完,顾晏自门后闪身而出,“噗嗤”一声,壮士未及反应便倒了下去,抽搐两下后不动了。
崔黛归见状松了一口气,绕过地上两人,拉起顾晏就要跑。
“等等。”
顾晏却慢条斯理抽出插进壮士后心窝的匕首,又反手向脖颈一划,而后走到另一人身旁,同样给了他一刀。
然后开始在二人身上慢慢摸索起来。
崔黛归等不及他,一跺脚就要独自跑出去。
顾晏却道:“多亏你自作聪明,误让贼寇以为是调虎离山,这才只留了两个蠢货来。”
“命是保住了。”他轻哼一声,“劝你省省力气,想想如何同大理寺的人解释罢。”
“为何要解释?”
话音刚落她瞳孔一缩。
顾晏手中缓缓展开一张帕子,月白的帕子染了血,角上绣着一个黛字。
那是他刚从壮士身上摸出来的。
“怎么可能?!”
崔黛归怒喝:“我的帕子怎会在他身上?”
外边忽然传来一阵混乱响动。
一个少年慌忙进了屋,拱手道:“公子,属下无能,另两人已被金吾卫的人乱刀砍死。”
顾晏淡淡扔下帕子,“无事。”
本就是他吩咐了不惜一切代价剿灭贼寇。
他眸中一暗,带出成片的血色。
这些人,都得死。
顾晏又道:“让金吾卫的人在外面等着,拦住大理寺的人。”
“是。”童叁领命出去。
崔黛归冷眼瞧着,明白了几分。
是他在以身为饵,诱使这些蒙面人在今日此刻动手。
想必大理寺的人马上就要赶来了,崔黛归脑中转得飞快。
如此时节,除了那些为粮价所怒的老百姓,还能有谁如此恨他?
还如此巧,偏藏了自己的帕子在身上?
两个时辰前才听到的名字忽而跳进崔黛归脑中。
元邦勉,元氏。
这是益州刺史元邦勉的手下!
想清楚的一刹那,崔黛归豁然开口:“先生明鉴,是家中嫡母元氏害我!”
“栽赃得如此拙劣,先生安能信她?大理寺更是一查即明!”
顾晏挑挑眉,语气不紧不慢,“那又如何?”
像是在说天气真好。
崔黛归的心渐渐沉了下去。
没有人会替自己证明清白。
此事分明是元氏借刀杀人,不论元邦勉的人狗急跳墙之下刺杀顾晏成与不成,她都不亏。
一张帕子,即便再荒谬,也是铁证如山。
何况她本就被顾晏退过婚,前一日更是在宫中遭他惩戒,真论起来便是新仇旧怨,更别说她早就心存杀心,当真能过审讯?
那元邦勉可是被顾晏安了个刺杀皇子的罪名。
牵扯进皇家命案,无异于谋逆,谁敢救她!
崔黛归面色微微发白。
她没想到,重活一世,未卜先知,竟还能落得如此险境,她真是个蠢货!
眼下只有顾晏一人知道......顾晏......杀了顾晏?
这个念头闪过的瞬间,她忍不住在心里把自己骂了个狗血淋头。
却也冷静了下来。
屋内静默无声,屋外剑拔弩张,大理寺的人已经来了,同金吾卫对峙着,站满了整个院子。
她忽而明白过来。
顾晏没有必要置自己于死地。
他是在等着自己奉上好处。
什么是顾晏如今最关心在意的?
崔黛归想着,忽而道:“京中米粮屯积日多,但江南以南一岁三熟,稻田亦未遭战火殃及,只因路途遥远难以运达,上京也等不了那么久,我有法子,可令京中积粮比如今更多十倍!”
话音刚落,顾晏陡然抬眸看向她,目光锐利如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