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番清芜院闹那一场,不想竟是底下的嬷嬷手脚不干净惹了祸......仔细想来,那陈嬷嬷从前是在夫人身边做事的?”
崔黛归眉眼含笑,“虽是夫人调教的人吃里扒外,险些害了我性命,好歹父亲开了府库送来一些小玩意儿,也算弥补。此事我虽伤了根本,看在父亲的面上,到底不好再计较不是?”
元氏看着她嘴皮子一开一合,说出的话句句戳她肺腑,刚压下的火气又冒了头,只是事已至此,这个哑巴亏她不咽也得咽。
她扫一眼元嬷嬷。
元嬷嬷明白,既然是侯爷亲自赐下,自然不能问责。
她立即放下账册,从袖中拿出一份拜帖来。
“看你做的好事。”
元氏接过拜帖朝崔黛归面前一丢,“这顾二郎亲笔写下的拜帖没冤枉你罢?还有摆在你院子里的东西——你崔黛归的眼皮子就这样浅?四处招摇鲜廉寡耻,竟敢瞒着家中长辈去张府勾搭顾氏的郎君,就这么急不可待倒贴上去给人做妾?如此不顾及家族和姊妹名声,是不是要将崔氏女的名声都败个干净?跪下!”
“夫人何意?”崔黛归冷声问。
“还要我说的再明白些么?”元氏道,“做出那等伤风败俗的下贱事来,如今勾得男人都上门来了,别说叫你跪下,便是现下绞了头发去做姑子,侯爷问起来我也问心无愧!”
原来只要是男人不要脸地凑上来,都算是她崔黛归勾引么?
崔黛归不禁想起前世嘉帝那双黏腻的手,她几乎就要呕吐出来。
前世勾引公爹的皇室丑闻,害得她死后都不得安宁,如今还没怎么了,就要又背上这勾引人的名声?
她冷笑一声,语气却出奇地平静:“夫人说的有道理,是挺伤风败俗的。那夫人打算罚什么呢?”
元氏看着,心底莫名升起不安。
厌恶地看了崔黛归一眼,愈发觉得这个庶女近日行为出格,癫狂至极。
她道:“动手罢。”
元嬷嬷适时上前,动手就去扒崔黛归的衣裳。
崔黛归眉眼一冷,侧身躲过,“夫人这是要做什么?”
“妹妹不必惊慌,母亲只是让你去祠堂跪一个月,也是叫你好好反省,免得日后犯出更大的错处来啊。”
崔御鸾笑着劝道。
“是么?”崔黛归冷飕飕看向元氏,“不过是去一趟张府就要我跪一个月,到底是因为丢了崔府的脸面,还是你元夫人的脸面?”
元氏听到此话心中更怒,斥道:“你住嘴——”
“当初自荐枕席还抢不过别人,就来抢我娘的。一切皆是因果,我没替我娘在张府那个池子旁敲锣打鼓将你元夫人的艳事传扬一番,就是给你们脸面了,却还来叫我跪?论伤风败俗,我崔黛归可是万万不敢同你元夫人比肩的!呕、真不要脸。”
崔黛归说着微微俯身抬手捂唇当真要呕吐一般,顿时气得元氏一个倒仰。
她抓起桌上的茶盏就砸了过去。
“翻天了!翻天了!将这死丫头拖出去!给我打!”
“你说打就打?”
说时迟那时快,门口的婢女掀帘刚进来,崔黛归却又不知从何掏出一柄短匕。
她持着匕首在堂内一顿挥舞,脸上犹似疯笑,道:“不是说伤风败俗要跪祠堂么?夫人怎的还不去?”
元氏脸一白,没料到这小畜生竟还用这一招!
慌忙之中她抓住崔御鸾险险向后避去,一边退一边喊:“抓住她!这个小畜生!”
堂内一瞬跳进来几个腰圆膀粗的婢子。
“来得正好!”崔黛归哼笑道,“夫人从前闺中旧事,大家伙儿的都听一听,日后也好学着怎么爬主家的床——”
“崔黛归!”元氏大喝一声。
此事私密,当日在场的人并不多,她万不敢让此事传扬到侯爷耳中去!更不敢让此事传扬出去,到时她该如何做人!
眼中厉色一闪,她咬紧了牙关道:“二姑娘癔症犯了!快堵住她的嘴!”
“说来那一日春光正好,正适合池塘落——”
崔黛归的话戛然而止。
只听噗呲一声,她被猛扑上来的元嬷嬷撞开,匕首一歪刺入元嬷嬷手臂,下一刻崔黛归就被婢女飞速堵上了嘴。
场面得到控制,元氏长舒一口气。
她几步走到崔黛归面前,抬手一巴掌扇了上去。
这一下打得崔黛归耳边嗡鸣,白玉般的脸上立刻多了五个红彤的指印。
元氏这才满意了些,轻吐一口气,对元嬷嬷说道:“二姑娘癔症不轻,胡言乱语,去端碗药来,灌下去!”
元嬷嬷手臂流着血,闻言只是眉头稍稍一皱,便领命要出去。
崔御鸾却拦了她,“嬷嬷快去包扎吧,药好了着人送来便是。”
元嬷嬷心中一暖,朝崔御鸾躬身道谢,这才出门去。
堂中一时安静下来,只有崔黛归恶狠狠瞪着元氏。
她头上发髻散乱,脸上被打过的地方还在火辣辣的疼,甚至手臂上都已被麻绳勒出红痕。
可她只是瞪着元氏,嘴角虽被堵住,却仍能看出她在笑,在肆无忌惮发狠地笑。
元氏又坐了回去。
她看着崔黛归犹如看一撮沾在锦袍上怎么甩也甩不掉的臭泥污,除了憎恶还是憎恶。
这个小贱人生的小贱种,同她娘一样恶心。
“等着吧。你的好日子在后头。”
她微微笑道,安心等着那碗药。
正这时,元嬷嬷却去而复返,急匆匆跑了进来。
甚至顾不得胳膊的伤,喜道:“夫人,贵妃身边的赵公公亲自来了,想是又要赏赐咱们姑娘,带人抬了好几大箱子东西,出了皇城一路敲锣打鼓的,从麒麟巷子抬到铜钱巷子,此刻人已到了前院!”
元氏当即起身,面露喜色,崔黛归却眸光一闪。
她转了转被捆得通红的手腕,偷偷将手中预备脱身的金钗重又塞回袖中。
自己这位姑母倒来得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