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晨,重华殿的二等宫女取了太医煎好的安胎药进入内殿。
“纯熙姐姐。”宫女将手里的安胎药递给陆纯熙,正要退出去,却见陆纯熙将安胎药倒在了窗边的一盆花草上。
宫女大惊,“纯熙姐姐您这这样做,娘娘喝什么?”
陆纯熙淡淡道:“你忘了,我也是懂医理的,自会给娘娘煎熬安胎药。”
“可您这样做......是不是不妥当?”宫女迟疑地问道。
陆纯熙却是摇了摇头,解释道:“你入宫的时间也不算短了,怎的还不明白?宫中险恶,保不齐这药中就被人加了料。我已为娘娘写了改良的安胎药,自有我亲自为娘娘煎煮。”
一门之隔,陈婉瑛冲宫女微微抬起下巴,道:“把门踢开。”在她身旁,是脸色难看的太后。
时间回到半个时辰前。
陈婉瑛特意让晓真做了素雅地梳妆,便去咸安宫拜见太后。陈峰元南方除匪患一事,不仅让齐烨对陈婉瑛重视了几分,就连太后知道后也更加喜爱陈婉瑛几分。
见到陈婉瑛来,自然是欢喜地与之闲聊起来。于是在陈婉瑛刻意的引导下,两人便说起了苏瑾嫣。
“后宫总算是要增添小主子了,嫔妾想着便觉着开心。”陈婉瑛笑着道,笑容慈爱,半点也不见背后谈起苏瑾嫣腹中孩子时嫉恨的模样。
太后再是身份尊贵,却也是一个妇人,心中盼望着抱孙子孙女已许久,却迟迟不见后宫有动静,好不容易有了,却还抱抱呢,便没了。如今再有,说起也是欢喜的,“哀家觉着呀,宫里边儿热闹些也好,如今宫里边儿太冷清了。”
“是呀。”陈婉瑛附和道,心中却觉后宫极为热闹——妃嫔之间相互倾轧,可不是热闹得厉害?
心中虽是如此想,陈婉瑛面上却是未曾表现——虽是娇纵,也从不爱隐藏情绪,但到底在宫中多年,演戏还是会的。
“太后,瑾昭仪怀孕多日,嫔妾还未曾敢前去瞧瞧,太后今日若是空闲,不若带嫔妾一起去看看?”陈婉瑛笑道,话中却是暗中给苏瑾嫣上眼药——“未曾敢”三字,蕴含的东西可不少。
好在太后思及苏瑾嫣有孕在身,多多防护也是好的,倒也没太把陈婉瑛这眼药给听进去,倒是思量了一番,点点头,“也好。”
“茹熏,带上那支雪参给瑾昭仪送去。”太后吩咐道。
“是。”茹熏应下,取了雪参,扶着太后往重华殿去。
“砰——”
一声巨响,门被人用力踹开,陆纯熙和宫女一起看向门口,对上了太后难看的脸上。陆纯熙与宫女大惊失色,忙行礼,“奴婢参见太后,参见贵妃娘娘。”
“哼!”太后冷哼一声,冷冷地看着陆纯熙,质问道:“谁许你私下换药?”方才在外面,她已将陆纯熙与宫女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一字一句都未曾遗漏。
陆纯熙低垂着头,抿唇不语。
陈婉瑛面上一副担忧的模样,道:“你这掌事宫女是怎么做的?不知道私下换药之事非同小可吗?更何况还是你家主子的安胎药,若是因为此,而伤到了......你说该如何是好?”话虽如此,眼里的得意和巴不得苏瑾嫣出事的恶毒却是暴露了她最真实的想法。
只是太后此时的注意力全在陆纯熙的身上,并未注意到陈婉瑛的眼神。
“你可知罪?!”太后责问道。
陆纯熙眼神倔强,道:“太后,既然您已听见,您就知道,奴婢如此做,也是为了我家主子着想。宫中如何,想必太后您也知晓,难道您就不觉得奴婢此举,更能保护好我家主子,和未出世的小主子吗?”
“强词夺理!”太后怒道:“难道皇上派来的太医还不能好好为瑾昭仪安胎了?!瑾昭仪服用你的安胎药,若是出了问题,你又怎担得起这个责任!”
“来人,重华殿掌事宫女,私自更换主子药物,杖责三十大板!”太后不容陆纯熙再辩解,厉声道。
“是。”立刻便有太监进来将陆纯熙架出去。
宫中杖责,一向是放一条长板凳,再将受罚之人放在长板凳上,最后脱了裤子,执行杖责。
然考虑到陆纯熙毕竟是一个女子,虽执行之人已算不得男人,但还是没让陆纯熙脱裤子。
棍棒落在身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听着就觉着疼。可陆纯熙咬着唇,苍白了脸色,汗水大颗大颗的滴落,却也听不见半句疼。
“倒是个性子倔的。”太后不由多看了一眼。
“嫔妾参见太后。”苏瑾嫣本在休息,听见外间动静,忙起身询问,得知是陆纯熙被太后责罚,披了一件衣裳就跑了出来。
“瑾昭仪,如此模样,成何体统!”太后见苏瑾嫣鬓发凌乱,衣衫不整的模样,沉了脸色,斥道:“梳妆好了再出来!”
苏瑾嫣担心陆纯熙,可也不敢在此时更加惹怒太后,只得满心地担忧的回了内殿,让叶影快些给她梳妆。
待她梳妆好出来,陆纯熙责罚已经过半,浑身是血的躺在长板凳上。苏瑾嫣站在太后面前,虽担忧,却不敢前去询问。
“太后......”苏瑾嫣想要求情,太后却未看她,只冷冷地对陆纯熙道:“你虽是重华殿的掌事宫女,但今后你家主子安胎之事,你不可再插手。”
苏瑾嫣愕然。
陈婉瑛站在太后身后,得意地看了一眼苏瑾嫣,不放过机会,在旁添油加醋,“太后,嫔妾以为,只是这样也还是不够稳妥,不如让太医每日亲自看着瑾妹妹喝下安胎药之后再离开为好。”
“不行!”听到陈婉瑛的话,脸色苍白痛苦的陆纯熙忽然开口反对,她闷闷地咳嗽一声,对太后道:“太后,奴婢知错,奴婢再不敢私下换药。但娘娘安胎之事重大,奴婢不放心假手他人,请太后饶了奴婢这一次。今后奴婢定照医嘱好生照顾娘娘!”
“主子讲话,谁许你一个奴婢插嘴的?”太后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对苏瑾嫣道:“瑾昭仪,哀家瞧着你这个掌事宫女实在是选得不妥当,哀家身边能人不少,不如送来一个给瑾昭仪做掌事宫女。至于她,还是送回绣坊的好。”这话,便是要将陆纯熙赶出重华殿了。
闻言,苏瑾嫣心下一紧,忙跪下替陆纯熙求饶:“多谢太后好意,纯熙只是一时犯糊涂,今后定然不会再犯,还请太后饶了纯熙这一次!”
太后皱了皱眉,让茹熏扶苏瑾嫣起身,苏瑾嫣虽还想请求,但又不敢违背太后的意思,怕惹怒太后,就真将陆纯熙赶出重华殿。
“罢了,这次便饶了你。”太后瞥了眼陆纯熙,冷道:“今后若再敢犯,便不是如此简单了。”言罢,带着陈婉瑛离开了重华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