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丽娅注视着窗户的那一片阳光,好像这就能让自己暖和起来似的。
我是洛里里尼的林德贝里,是王国的继承人,是唯一能顺理成章将奥卡姆赶下王位的人。
我应该坚强,应该复仇,应该行动起来。
她犹豫地想。
可我,可我真得能做得到吗……?
室内陷入寂静。
良久,她爬下床来,床被掉落地面,她走到那片阳光里,那真得很温暖,然后透过窗户窥看外界,好让自己短暂脱离这片苦海。这座旅馆离码头很近,是她们刻意为之的选择,方便离港也方便寻找出港机会,所以只要角度足够合适,目光眺望得足够远,就能看见码头里忙忙碌碌的人群。
艾丽娅现在就看见了码头,她看见一个又一个彩色布帐拉扯出各自区域,摆摊的商人坐在下面乘凉,在看守和买卖间来回。
人很多,在足够远的距离下变成了一粒粒模糊的小黑条,虽然繁乱,却也不失为秩序的一种,但是她很快发现了一圈小小骚动。
那是靠近栈桥位置的地方,大大小小木箱堆积在一旁,黑条们围聚着中间却留有一处空白,空白里则只有三、四个黑条在争执,而从色彩看就比旁人亮丽许多的穿盔甲士兵正匆匆那聚集。
有人在码头闹事?还是寻仇?
艾丽娅不是很在意,不过出于对周边事件了解以方便利用的心态,还是多看了几眼。
可是士兵介入后,聚集的人群很快就散了。
没有人被带走,也没有人多做纠纷。显然,无论事因如何,这只是件毫无波澜的小事。
……
“你记得约定。”
朱莉叹道,然后尼赫迈亚就踢向了安娜的小腿。
剧烈疼痛在瞬间爆开。
我一定发出了惨叫。安娜苦涩地想,她有听见身后水手们的议论声骤然一静,士兵穿着盔甲行走的脚步声也乱了节奏,但他们都不会来帮我。
朱莉显然也注意到动静带来的影响,转过身,对着人群歉意一笑。
收到十枚货真价实的银币作为赔偿的船主不大介意地摆手,士兵则干脆连头都没回。
安娜手中还残留些许胡椒粒,黏在她指缝间,她原想用强抢货物的行为引来士兵,接着无论争执也好下狱刑罚也罢,总归是被人注意到,能留在国内。
可希望被朱莉无情碾碎。无论安娜怎么声张冤屈,那个女人还是游刃有余地摆脱掉怀疑,大方的赔偿是一方面,另一方面……
安娜注意到在与女人对视之后,士兵所剩无几的怀疑就消失了,他们,他们全部人都对自己的话视若无睹,好像朱莉拙劣的谎言有多高明似的。
——这是我家脑袋不好的孩子。
女人歉意地微笑,于是所有人都接受了这个理由。
安娜紧紧咬牙,不让一声痛楚跑出。尼赫迈亚没有留情,她的左小腿说不定真断了,每一步行走都像刀一下下片过骨头,锐利而细酸的疼痛在折磨她。
尼赫迈亚架着安娜,继续将她往目的地拖去。
朱莉的手安抚地贴在自己背上,“坚强的孩子,等上船后很快就好了。”
不,我不坚强。安娜拼命地眨眼,不让泪水跑出。
她实在忍不住回头看,从长长的栈桥一路看向身后的城镇,目光想要穿过尔多港,穿过来时的路,穿过整个洛里里尼王国,她只想把目光放在一个人身上。
艾丽娅殿下,我……
但是她的目光最远只能落在临近码头的一排房屋上,看不见来时路,也看不见王国,一座座高矮不一的房屋互相紧挨,各类窗户像一张张眼睛沉默地回望自己。海水拍打礁石和栈桥木桩,在哗啦的碎沫声中,安娜感受到前所未有的孤独。
——她终究是被带上了船。
……
艾丽娅收回目光,不再看向码头。
然而声音还是将码头船只启航的笛鸣声送来,浪声阵阵中,人群嘈杂的喧响与海鸥的啼鸣混杂一团。
说不上为什么,她察觉自己格外心烦意乱。
门外有人敲门。
艾丽娅顿时警觉望去,人声传进屋内:“小妹,是我。”
“稍等。”她抽出绑腿处的匕首,握在手中,然后才打开门闩。
一张陌生人脸出现眼前,艾丽娅辨认片刻才发现这是尤利塞斯,而尤利塞斯后边还跟着一戴斗篷的人,是霍华德。她侧身让两人进来。
尤利塞斯跨入屋内,没再穿着上午进城时的衣服,他那乱糟糟的卷曲棕发变平顺了,鼻子处横着的伤疤只有细看才能看出些许印子,眉毛细了,一下子好似变了个人。
“我们有麻烦了。”合上门后,尤利塞斯轻声说,“现在的搜寻令上多了好些人,大半是那晚失踪的骑士或仆从,城内都张贴满了。我去看了,队长和我都被算在内。”
也就是说,他们也不能以真实面貌露面了?
追捕紧追不舍,那种疲惫感又来了,艾丽娅抿唇说:“你的易容……”
“能发挥作用。”尤利塞斯苦笑接道,“只是,恐怕遮掩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