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的事实在太可怕了,不过好在她也确定了一件事。那就是犹春这个狗头军师出的馊主意,或许真的对沈恪有用。
春日融融,阳光明媚。晴空万里无云,是个难得的好天气。
崔令仪身穿一袭孝服坐在窗前看书,头上未带贵重的钗环,只在并鬓间斜插两个字素净的白玉簪子。清雅脱俗,宛如出水芙蓉。
只是她看了这么半天却没有翻动过一页,目光出神的看着庭前那株盛开的海棠。颈侧用衣襟遮挡起来,不过犹能隐隐看到上面未消的淤青。
犹春奉上新到的雨前龙井,见状轻声问道:“奶奶,你怎么了?可是还在想那晚的事?”
那晚之后,沈恪再也没有来找过她。贺福家的尸体在西院一口废井里泡了三天,路过的丫鬟婆子闻到恶臭,探头过去一看这才发现。
捞上来时面目全非,也不知沈恪用了什么办法?贺福家的颈上竟没有留下伤痕,故而下人们都说她是失足落井,不慎溺亡。
魏氏嫌晦气,只派了个婆子来看了一眼并用五十两银子打发他的家人。贺福家的儿子领到银子,第二天就把人草草给埋了,然后转身又去了如意赌坊。
崔令仪接过茶抿了口,摇头道:“我没事。”
说罢,她忽然看到犹春的脸色似有不对。这丫头向来喜怒形于色,奇怪问:“怎么了?可是出了什么事?”
犹春屈膝,倚坐在她躺的西施榻旁。柳眉微蹙,愤愤道:“奶奶,我听说三房要送照二爷的儿子过来小住几月。太太已经命人把西厢房收拾出来,人一来便可住进去。”
沈照的儿子,她以前见过。崔令仪记得他是沈照的嫡次子,今年六岁,因天资聪颖而备受宠爱。
此时三房把人送来,怕是她的公婆有了过嗣之意,眸色顿时一沉。
犹春道:“如果真要过嗣,将来定是要记在奶奶名下的,怎么都该先问问奶奶的意思才是。太太这样一声不吭便做了主,未免太欺负人了些。”
崔令仪不置可否,想到的就更多了。临川阁离西厢房不远,想来沈恪应该也得到了消息。
原本以为他在灵堂代为摔盆,至少记入族谱之事十拿九稳。没曾想魏氏和沈崇之此后再也没有提过,现在更是冒出个程咬金,也不知他接下来有何打算?
想到这里,崔令仪道:“莫要多言,越是现在越要谨言慎行。你待会儿去告诉其他人,让她们也不许议论此事。”
“是!”
“好了,我们该去厨房了。”
崔令仪放下书,简单收拾一番便带上犹春往厨房而去。
今早卫魏氏派人来传话,说是想喝她亲手做的鲈鱼汤。
魏氏的规矩很多,端去的鱼汤需去掉所有鱼骨,再以小火慢炖两个时辰,做起来费神耗力。
而且她也不是真的想喝,不过是寻个由头给找崔令仪的不痛快罢了,往常每隔个几日就有一回。
一行人出了照霞院,穿庭越池刚到水榭旁,迎面正看到沈瑶带着人过来。
沈瑶身后跟了六七个婆子,浩浩荡荡。因在孝期,故而装扮的也很素净。一袭月白色暗纹对襟襦裙,外套雪青色大袖衫。吊梢凤眸,气势凌厉,目空一切。
她的生母柳姨娘本是魏氏的陪嫁丫鬟,魏氏有孕后做主将柳氏抬为姨娘,没过多久柳氏也有了身孕。
妻妾同时怀孕本是件大喜事,结果天不遂人愿。魏氏怀孕五月时忽然胎死腹中,流下一个已经成型的男婴。而柳姨娘胎大难产,生下沈瑶后血崩而亡。
此后沈瑶一直养在魏氏膝下,日子过得比一般官宦人家的嫡女还要有气派。三年前由沈崇之做主,嫁给了户部侍郎的二子为妻。
崔令仪看到她暗叫一声不好,嘴角弯到得体的弧度,道:“大姐,你回来了?怎么没叫人通传?”
“我回我自己家还用得着跟你说?!”沈瑶噙了抹冷笑,无不讥讽的道:“怎么?你是不是巴不得我不回来?”
崔令仪垂眸,不疾不徐解释道:“大姐误会了,我并无此意。你能回来,我很是高兴。近来婆母茶饭不思,日益消瘦,谁劝也没用,你回来正好可以宽慰婆母一二。”
沈瑶撇了她一眼,冷冷挪开视线。下巴昂起,嗤笑道:“谁知你这话是真还是假?崔氏,阿绪虽然死了,但沈家可不是你胡作非为的地方!你最好是安分守己,切莫做出些不要脸的勾当,不然有你好看。”
说罢,看都不愿再看崔令仪一眼,转身就走。
崔令仪眸色微沉,隐在袖中的手紧握成拳。站了半晌后,她招呼游春继续往前,也离开了这里。
沈瑶一路来到正院,路过的下人见到她纷纷躬身行礼。她目不斜视,脚下不停,径直来到屋内,在小佛堂寻到了魏氏,“娘。”
魏氏正跪在佛前诵经,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意外。回头一看,道:“瑶儿,你怎么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