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看透江阮的第一步,也是打败他的第一步。
“如果此时我不去回应他,江阮会继续把矛头指向南魏。或许不多日还未等我们打到阙州,这南魏就改姓江了,而他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可你就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又能怎么样?我们现在还不能出兵。”
乌木禾问完,苏清晓看到陈京观嘴角溢出一抹笑。
“我是只存在于他想象中的陈京观。我猜了他这么久,难道不该让他也猜猜我?”
陈京观眼神一暗,露出罕见的狠戾,“在事实成为事实之前,一切都是猜测。只要我没有明确现身,江阮就只能继续猜我是不是还活着,而他又越是觉得我还活着,他就会越兴奋,他就会加紧逼我现身的动作。人一旦乱了心,我不信他真的毫无破绽。”
这一次陈京观想要做一个称职的猎物,他割开手臂放出鲜血,引诱着江阮寻着血腥味来找他,他要江阮追着自己跑,而不是再由江阮牵着鼻子走。
陈京观也是拿准了江阮不到黄河不死心的性格,他就是要吊着江阮。
“那你打算怎么做?你要去收尸又怎么可能不现身?”
“我替你去。”
一直在一旁观察的苏清晓突然开口,陈京观看着他,眼神复杂。
“你我心知肚明,这是最好的办法。我身形与你相似,哪怕江阮认出我是谁,这也只会加重他对你是否还活着的猜测。”
陈京观没有回应,他甚至没敢看苏清晓。方才他言之凿凿地说了那么多,他也早就想好对策了,苏清晓的确就是最好的人选。
只是这次无论谁去都是凶多吉少,陈京观依旧狠不下心。
“你说过你不会再对任何人心软了,那就从我开始吧。”
此刻苏清晓只是静静看着他,脸上若有似无地笑着,陈京观不知道自己该表露什么样的情绪。
过去无数次风险重重,陈京观都宁愿之身犯险,因为他觉得他对别人负不了责,只有他的命是他自己的。
他唯一一次豪赌,是赌萧霖对他的真心,结果他输得一败涂地,整个平远军为此殉葬。
“我陪他去。”
陈京观抬头,不知何时席英站在了苏清晓身边,苏清晓侧过身想要看她,可最后还是停住了动作,“没事,死不了的。”
席英没有接苏清晓的话,她又往前走了一步。
“既然想好了,那就坚定地去做,这句话对我对你都适用。”
陈京观停顿了片刻,走过去搂住了眼前的二人。
“带着他们,活着回来。”
……
在苏清晓和席英离开后,陈京观推说要一个人待一会儿,乌木禾本还要留下问些问题,沁格不由分说地拉他离开了。
等所有人走后,陈京观开始思索自己方才说的话,这是他离开雍州两年来最清醒的时刻,或许是这些日子终于让他有了停下里思考的时间,又或许是他终于跳出了那座围城成了一切的旁观者,陈京观想清楚了很多事情。
可无论如何他还是陈京观,是那个在利弊面前会毫不犹豫选择大义的陈京观,是那个无法对人命漠视以待的陈京观。
这是他永远比不过江阮的地方,陈京观苦笑着,却又好似下定决心一般走到了书桌前,他拿起了桌上的狼毫,写下了“宁渡亲启”。
“见字如面。想必您已经从宗大人处听说了我还活着的消息,我不敢亲口告诉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您。最初和我一同去雍州的人都死了,我却发现他们死得毫无意义,他们短暂的存在后走向了注定的死亡。如果我没有拉他们入伙,是不是死的人就只有我一个。”
“您和父亲从小教导我人要真诚,要善良,要心怀家国,可我发现这样的性子在如今的天下根本活不下去。师父,如若有一日我变得面目全非,你会后悔救我吗?”
陈京观握着笔手开始有些颤抖,他停顿了一下继续写到。
“今日来信,是我思虑许久后的结果。我想利用您在广梁的势力保护苏清晓和席英去廊州,想利用宗大人的人脉为他们寻一条生路,你们是我现在为数不多能信任的人了,可我回报不了你们。
“我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是否依旧毫无意义,我也不知道这一次结果是否早已注定,我对你们真的只是简单地利用。”
陈京观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决定,他从来没有思考过如何将人不作人,如何只是将他们当作达到目的的手段,他觉得这样太残忍了,可他发现要想得偿所愿就必须这样。
利用,欺骗,隐瞒,这些东西没有人教过陈京观,可经历了这么多,他发觉这些才是如今想要立于世的根基。
他改变不了这个世界,而这个世界强硬地规训着他。
“如果只有成为他才能打败他,那我就试一试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