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缓缓驶进车库,男人迈着长腿从车上下来,阴影中的面孔在星星火光中闪烁。
他轻吐出烟圈,进到别墅里。
别墅一片静默,徒留三楼大开的房门里泄漏一丝光亮。
他眼神冷淡地看向上方,手指掐灭了手中的烟头,传来皮肉的灼烧气味。
电梯缓缓上行,直至三楼。尖头皮鞋踩在大理石地面,发出踢踏的声响。
何余景背对他,坐在露天阳台,双腿交叠,手指不停敲击桌面。
苏晋南看了他一眼,脱下上衣,走向浴室。
何余景却叫住他:“哥是去哪了?”
苏晋南握住门把手的动作停顿,平声道:“何余景,我们之间什么关系?我拿钱买你,钱货两讫,合约结束就可以立马滚蛋的关系,需要你关心到这个地步吗?”
何余景起身回望他,灯光下的眼神露出一丝受伤,随后被嘲讽取代,“我知道你去哪了,找何乔对吗?哥手手上的伤势呢,和我堂弟有关吗?”说完他停顿了一瞬,嘶吼道:“那是我堂弟!你对他下手?他不是这个!你要搞他,我怎么回去跟我爸妈交代。”
“他叫你一声南哥,你怎么下得去手,你是人吗?”
“你玩男人没事,你可以轻松脱身,年龄到了就找个大小姐结婚生子。反正苏总有的是钱嘛。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旁人说起也只会说你风流倜傥。”
“可何乔他不是!”他深吸一口气,眸中闪着光芒:“哥的眼神我熟悉的很。难道也要用这种戏码吗?”
苏晋南掐住了他的脖子,嫌恶地说道:“别他妈把你说的有多干净一样,你跟我在一起,不就是为了钱。还有,别拿他跟你比,你不配,你就是个烂货,脏货。”
何余景后背靠着阳台的围栏,后背的肌肤经摩擦火辣辣的痛。他闻言愣了一瞬,松开了挣扎的手,呼吸困难地笑说“我是烂货,脏货,那苏总是什么,骑烂货的女表子?”
苏晋南沉着声骂道:“贱人。”随后松开他的脖子。
何余景猛咳嗽起来,又被揪着衣领提起单薄削瘦的身子。
苏晋南警告地压低眉眼:“我告诉你,你最好守口如瓶,不然我有的是办法让你闭嘴。”
何余景:“难道哥想要杀我。”他嗤笑。
苏晋南嗤笑道:“怎么会,哥怎么舍得你这条小命呢。”话音刚落,手机铃声响起。
来电显示是老爷子。
苍老的声音从手机里钻出来:“你明天回老宅一趟,看看你奶奶,老太太这些天总念叨你。”
“知道了,我明天中午回去。”苏晋南回复道。
阳台没有灯,只有黯淡的星船摆件发出莹润的光亮,照亮何余景一半侧脸,他眸光黯淡,看着苏晋南的眼神有无法言语的含义。
苏晋南淡淡地瞥了一眼就不愿再看,径步向房间外走去。
他推开久无人住的侧卧,还是如那天的摆设。
除去佣人进屋打扫的时间,绝大多数这间屋都被他锁上,这是他一个人的花园。
他留在这间卧室洗了澡,贪婪的嗅闻残留的气味。其实哪还有什么味道,留下的只有佣人放的茉莉熏香,一点也不好闻。
他洗完澡,躺进青年睡过的床,盖过的被子。残留的橘子气味紧密的包裹住他,一如这个夜晚抱住青年时感受到的温暖。
苏晋南今夜睡得好,神清气爽的模样。
他今天照常去了公司,待处理完一堆公务,已经中午十来点,于是连忙驱车驶向老宅。
老宅门口,墨色发髻垂在脑后的女人候在那,见他回来,欣喜的迎上来,这是老爷子的第二任妻子,放在古代叫做续弦。一辈子传统思想,从女德女训里长出来的老太太会私下说:卫德的小老婆。她看不上这个年轻漂亮的女人,认为戏子之身卑贱,甚至不允许她生下苏家的子嗣。
苏晋南倒不讨厌她,有委身半截身子入土的黄昏男人魄力的女人,遑论为财,还是为情,都让人只觉钦佩。
只是这是这种语境下,只有爱财可取了,不过这也不可怕,只怕生无所求。从古至今,明码标价的东西才最便宜。
“晋南回来了,来,快进屋。”
“朱姨。”苏晋南叫道。
老宅的规模之宏大,非是别墅可以比拟的。房屋宅院是以前留下的老家伙,经过后人不断的修缮、保养,最后呈现出如此盛况。
餐厅很大,分为中西两个区域。中间是古木雕刻的不规则餐桌。主位的老太太头发花白,被挽成一个低低的垂髻。她一身缎面旗袍,垂暮美人的每根皱纹都写满岁月的多情。
老太太上前握住苏晋南的双手,感叹道:“瘦了。你搬出去了,就不晓得常回来看奶奶了,我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才盼到你。”
苏晋南弯下腰,轻声细语地哄着老人家:“奶奶,我这不是回来了嘛,我以后常常回来,肯定不再叫你多等。”
老爷子冷哼一声,冷嘲热讽道:“飞出去了就忘记根在哪了,不如死在外面。“
“卫德。“老太太生了气,冷声道。
“现在怪孩子不常往家跑了,早些年又是谁逼着孩子在这住不下去的。”老太太冷哼一声,心疼地看着苏晋南:“莫不是我护着,晋南连一口热饭,一张暖榻,都不能有。说是教育孩子,哪家的父亲能这样对自己的骨血。”
老爷子五十岁的人了,还被亲妈训得脸色铁青。
老太太被勾起了伤心事,苦口婆心地说道:“我告诉你,你要怨…怨我,不要对晋南心有怨怼,这是你亲骨血,不是他造就你儿不能出生,是我老婆子不肯。”
“妈,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怨恨你们,您是我亲妈,晋南他是我儿子啊。”
老太太冷哼一声。
苏晋南在旁听着,心中却没什么感受,十来年前的事,早就发生过了,实在分不出什么多余的心情在陈年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