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答应给你什么?”贺微兰又问。
薛逸还未回话,就被还吊着的那人夺了话头,那人沙哑着声音,似乎也不担心这些多一个人知道,同样坦言道:“我答应告诉他他想知道的事。”
贺微兰看向那人,视线直直撞进对方阴戾的眼睛中,并不躲闪。
那人勾唇一笑,更显阴鸷,他拖长声调,只道三个字:
“断天机。”
掌握天地间最大秘密的存在,一个令人敬畏又忌惮的存在。
贺微兰对此面不改色,似不因其感到惊讶,只是反问他:“你是天机阁的人?”
那人不再说话,薛逸倒是替他回了。薛逸说:“这人叫玄聿,是天机阁玄字辈的,当年携天机阁一则断卦脱离了天机阁,在倒卖消息前被抓了,被关了几十年,当初要买他断卦的人都死了他还是不肯说出那则断卦的具体内容。”
断天机,天机阁分天地玄黄四字辈,天字二人,地字三人,玄字五人、黄字十人,皆被称为天命之人。天地玄黄二十人,上可知天命,下可断万卦,寿元浅薄。凡入天机阁者,卦不可乱算,天机不可轻易泄露,更有甚者,亦如天字乃至地字五人,阁门都不得出。
卜卦者是天命的预知者,言语轻率,必起祸乱,故因此才设下条条框框约束阁中人。
然即便如此,仍旧有如玄聿这般生出旁心之人。
逃也就罢,押回天机阁领罚就是,但玄聿不同,他是‘偷’了断卦想出去卖。
这事可就大了,不,应该说是相当严重。
断卦之所以为断卦,一则名取自断天机,二则其中内容更可谓是一则断天下大事之重卦。
断卦一出,天下恐大乱,可玄聿在被抓后也威胁地说出了自己的打算,若是有人想要直接摄取他的记忆,他将当即自爆而亡,且他已经给自己的灵魂下了恶咒,肉身一死,魂飞魄散。
他们什么也别想拿到,所以就算是寒域的刑罚多重,花样又有多少,都不能弄死他。
只能说这卦出现的太突然,没有任何预兆,便让玄聿机缘巧合下头一个知道了,也让玄聿起了贪念。
这卦留不得,可这卦所出的消息,他们又不能不知。
如此两难下,玄聿多活了二十多年。
薛逸也是于此压制体中之忿时偶然听见玄聿的心声,这才寻至此,得知了一切,并在当时拒绝了玄聿的条件。
“我就说你还会回来找我的。”玄聿当初在薛逸临走之时就说过,如今看见薛逸自然露出势在必得的神情。
即便被封了灵力,他依旧可以卜卦,他算到薛逸还会回来。
“那你有算到他会多带一个人到这吗?”贺微兰突然问。
玄聿自鸣得意的神情一滞,再度将视线落在贺微兰身上,女修的沉稳让他心头一紧。
算一卦吧,算上一卦就放心了。
玄聿将镣铐中的手攥拳又摊开,几番纠结之下,还是算起了贺微兰的命卦。
天机阁所出之辈,不问生辰八卦,不打听旁事便可卜卦,这是他们倚仗的本事,也是损命折寿的根源。
贺微兰也不出声打扰,她平静地看着玄聿,似乎期待他能给她算出什么命格。
突然,玄聿眼神一凝,猛地抬眸看向贺微兰。
贺微兰从他眼中看出不敢置信,而后又见玄聿垂下头,不愿多说般只道:“这个交易你们做是不做?”
薛逸的视线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后,停在了贺微兰身上,他问:“你怎么想?”
贺微兰沉吟片刻,说道:“告诉我们断卦的具体内容和方才你算到的,我们就放了你。”
附加了一项,玄聿自然不愿做亏本买卖:“我从不讨价还价。”
贺微兰面无表情:“我不需要你答应。”
看着贺微兰一开一合的嘴巴和面无表情的清冷面容,玄聿居然感到一丝阴凉,他想起方才的卦数,喉咙上下一滚,迟疑开口道:“天机不可泄露。”
“那便别开口了。”说罢,贺微兰拔剑而出,一声“破”后,剑刃直抵玄聿脖颈,人体最为脆弱的地方。
她没在开玩笑。感受到剑身传来的凉意,还有贺微兰道破时完全无视禁制的气势,玄聿最终还是不敌压迫,应下了条件。
薛逸将玄聿身上的禁制破除后,又在玄聿识海中打下一层烙印。
玄聿惊异地发现,自己破除不了那道烙印,他必须重新评估面前这两位明面上是筑基修士的实际实力了。
薛逸见他神情有异,拍了拍他的肩膀,笑道:“别折腾了,想试试效果吗?”
玄聿没有说话。
贺微兰和薛逸对视一眼,二人带着玄聿宛若无人般离开了森严的寒域。
玄聿跟在二人身后,居然不敢再生出趁机逃跑之意——他不敢细想,前面那二人是如何让所有护卫都对他们视而不见的,更不敢保证他们是否真的在乎断卦的内容。
玄聿总觉得,自己好像从一个困境陷入了另一个更大的困境。
而且这个,他很难自拔。
……
渊域。
在得知纪明延和杨青黛来渊域后,一直被关严按在渊域不让出去的薛承迫不及待地命人去将二人请来。
他虽被关严‘困’在渊域,不让下秘境也不让回苍域,但关严并不阻止他去打探外界的消息。
他不仅知道余瑾回来了,也知道余多灾就是余瑾,更知道了自己兄长早已不在薛家的事。
所以在见到杨青黛和纪明延的第一眼,他便急迫地想知道薛逸的情况。
二人的口风紧,对此的回应也是口径统一:“你哥有事要去处理,放心吧,他不会有事的。”
并劝薛承安心在渊域待着,也不再让薛承多问有关余瑾和薛逸的事情,而是反问他关于东渊秘境的事。
“还有渊域最近兴起的病情又是怎么回事?”杨青黛对这个总是放心不下。
薛承却苦恼地摇头:“秘境出事了,除了云家一位公子活着,其余人皆葬身境内。而那病……我也不知道它从何而起,又因何故而致,这件事舅舅正在带人查。”
薛承大概讲了一下他所了解到的,委实不多,最后他让二人可去云家一问,云家二小姐曾和余瑾有所交集,只是……
“只是什么?”纪明延让他说下去。
薛承眉头紧锁:“只是云家近来局势有变,恐怕他们就算去了也可能会失望而归了。”
“为何这么说?”
薛承叹了口气,看着二人道:“云家主逝世了,云少主死在秘境,云家二小姐如今恐怕陷于家族权争中……难以自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