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逸该不会是要来找段若云寻仇的吧?!
“不是薛逸你冷静啊!”纪明延赶忙张开双臂挡在门口劝道:“再怎么说王妃也不过一介凡人,是你爹借尸还魂,移花接木,霸占人家美好情缘的,你不能因为他是你爹你就把错全按人王妃身上啊!”
薛逸却充耳不闻,抬手一把拍散他,径直穿过了那扇紧闭的大门。
纪明延赶紧跟进去,却发现薛逸站门后不远处,直直看着床榻的方向。
后头跟过来的余瑾和贺微兰也撞上了这一幕。
三人顺着薛逸的视线看过去,床榻上正倚坐着一个女子,那女子只着白色衣裙,发髻上别一朵白花,神色麻木且漠然的盯着透过窗纸投进来的冷光。
那正是段若云。
如果按薛承出生的年纪来算,段若云正是和定王浓情蜜意之际,怎会如此憔悴萧索。
而且她戴着白花,她在为谁祭奠?
几乎是不约而同的,薛逸以及贺微兰都不由得想起余瑾先前算过的那一卦。
暴雨赴喜宴,丧钟奏哀鸣。
那道破坏喜宴的丧钟,终是敲响了段若云心里的哀鼓。
她在悼念任安。
悼念死去的爱人。
薛逸心头肆虐的怒火被那场记忆中的暴雨给彻底浇灭。他看着段若云,仿佛在那双失神的眼里,看见了寄存的死志。
薛逸觉得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不是因为怒火,而是因为真相……
他曾经想知道却又不敢深究的真相。
他想朝段若云走去,刚要抬腿就见段若云突然转头,一脸惊恐地看向他们……不,不是看向他们。
是透过他们,看向大门。
四人条件反射地扭头看去,大门被人打开,进来之人,赫然是定王。
薛逸是第一个扭头去看段若云的状态的。
比起刚才的麻木,在看到定王进来的段若云更像是梦中惊醒一般整个人都颤栗了起来,她拔下固定发髻的簪子,将尖的那头指向定王。
她眼里满是惊恐、怨恨、和滔天的怒火。
定王同薛逸擦身而过,径直走向段若云。
薛逸看到定王眼底的爱恋、痴迷和几近病态般的占有欲望。
“你不是定王……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这么对我?!”段若云声嘶力竭地怒吼着,松散开来的发髻让她看起来像个没有理智的疯子。
可真正的疯子……是清醒自知的定王。
不,不能说是定王。
那家伙压根就不是定王!
余瑾留意到在见到定王进来起,薛逸就不曾松开过紧攥的拳头,他看向定王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怨恨多年的仇人。
也是,毕竟眼前的这个定王……就是薛逸他父亲薛修仁――那个道貌岸然的男人。
薛逸以前怨恨他父亲,是以为他父亲只是单纯背叛了他母亲,现在看来,不止如此啊。
只见薛修仁渐渐露出真容,确如众人所想,那张皮子底下的脸是薛逸他父亲。
“云儿,我这么爱你,为了你我违逆天道,为了你我不惜借命抵命,为了你我放弃了一切,你为什么不明白?”薛修仁靠近段若云,口口声声诉尽爱意,却吓得段若云瑟瑟发抖,缩在床角,让薛修仁离她远点。
薛逸却猛地抬眸——什么借命抵命?!
一旁的余瑾却伸手拍向他肩膀,虽然拍空,但至少拽回薛逸几分注意力。
见薛逸赤红着双眼看过来,余瑾终于说出那日她占卦的结果中没有说出来的部分:“我算到任安和段若云有三世情缘,一世圆满、一世错过、一世……消弭。”
“这三世若皆得圆满,那二人第三世所出长子,无论男女皆会有一道仙缘。”
“若这三世只错过一世,道法自然,不会究论。”
“可若是……”余瑾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薛修仁,此刻无声也似有声:“你父亲这事,做得实在违背人道,任安一死,任家败落,情起缘灭,自然也会反噬到段若云身上。”
“她会如枯木般凋败,你父亲为了让她活着……不知道借了谁的命,强行给她续上了。”
段若云和任安的情缘,本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此刻已然真相大明,顺序而告知,也就算不上什么不可泄漏的天机了。
“不知道借了谁的命……”薛逸怔怔地低垂着脑袋,喃喃自语。
那模样像是魔怔了,纪明延担心的在他身旁飘来飘去,让他先冷静下来。
贺微兰若有所思,没有说出想法。
薛逸突然笑了,那笑声凄厉至极,又带着抹不掉的悲凉:“呵,误入险境、识海受创,救治无果,魂消身陨……呵,呵呵……”
“真是我的好父亲啊……”
那声父亲叫得是咬牙切齿,剖心泣血。
滚大的泪珠溢出眼眶,砸在地面上,却不到片刻就消散了。
这个时段、这片场景不曾存在过他们,又怎会留下他愤恨的泪水。
薛逸这么多年倾泻在薛承和他生母身上的恨和怨像是个笑话,对还试图向他父亲证明自己实力的行为更是个天大的笑话。
他捂着胸口,心脏像是被撕裂开来,前所未有的痛一寸寸蔓延,将堆积在那最深处的,那么多年的愤怒全都倾泻出来,令他修为不得进的心魔也趁机找到缺口迅速跑出来。
薛逸扭头死死盯着薛修仁,周身凝滞的灵力随着他心中所思的法决一点点聚合,裹挟着滔天的怒火就要朝薛修仁扑去。
眼前的这片空间也开始发生撕裂。
余、贺、纪三人顿感不妙,再不控住薛逸,他这诀术一出,不仅这片境域被毁,连薛逸自己也会自爆其中。
“薛逸你清醒点,这里只是幻境,面前那个不过是个发生过的片段,不是……”余瑾的话还没说完,就突然哽在喉间。
“接着劝啊!”纪明延诀术习得不精,现下这种情况压根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能干着急。
余瑾掐诀的手突然撤回去,一把拉过贺微兰就夺门而出,跑之前还扔给纪明延归一的其中一把和一句嘱咐:“老纪你先顶住,我知道症结在哪儿了,千万顶住啊——”
纪明延:?
我顶你个头啊!
“你至少把老贺留下啊,我一个人顶不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