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见是这位,学堂里的学子们都是一个激灵,歪歪扭扭的坐姿也正过来了,不敢造次。
看到盛迟忌脸上的血和凌乱的衣裳,先生皱了皱眉,到底没说什么,开始授课。
因着是第一日来这边听学,又碰上这位大儒,五皇子被他重点关照着一天,也老实多了,没空去找盛迟忌的麻烦。
直到下学,老先生又坐了会儿,回答了几个学子的提问,才转身出去,盛烨明估计是怕被五皇子找麻烦,立刻跟上去一道离开。
学堂里的气氛瞬时活泛起来,一堆少年人憋了一天,勾肩搭背,约着去喝酒。
二皇子大手一挥:“今日我请诸位的。”
说着望向谢元提,笑眯眯道:“谢大公子,一起?”
不仅是京里的权贵子弟,几个皇子也很明显想拉拢谢元提,毕竟若是得了谢家的助力,岂不是已经坐上了半边龙椅?
五皇子生母是高贵妃,家底深厚,一直不大乐意拉下脸主动结交谢元提,只搭理那些腆着脸当他狗腿子的。
见二皇子先开了口,还那么多人回应,他重重地嗤了声,表达对他们的不屑:“我约了素云斋的雅间,先走一步。”
说着,大摇大摆地带着自己的狗腿子便走了。
谢元提回头瞥了眼,发现盛迟忌悄么声的,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若是上辈子,谢元提或许会想办法给盛迟忌送点药去,但他被盛迟忌盯了几堂课,像是被咬了几口,只觉得脖子上疼得慌。
他没有和二皇子出去吃酒的兴趣,婉拒的话到了嘴边,外面就来了个眼熟的内侍,见到谢元提,笑眯眯地迎上来:“谢公子,您许久没进宫,太后娘娘听说您病好了,想见见您。”
太后怜惜喜爱谢元提,常把谢元提叫到宫里,众人都是知道的。
冯灼言本来还想着把谢元提拉去府上,分享自己的最新大作,见状遗憾:“太后娘娘八成又要留你在宫里住几日了,那我先回去了。”
太后对谢元提又疼爱又喜欢,建德帝还开过玩笑,道太后对他的皇子都没对谢元提亲厚,谢元提倒像是太后的半个孙儿。
闻言,二皇子眯了下眼,有一瞬的不快,旁边跟着他的静王世子敏锐地捕捉到,默默往旁边挪了挪。
今日刚整理好混乱的回忆,就接连见到了盛迟忌和盛烨明,谢元提其实有微微的烦躁。
二皇子能拒绝,但太后要见,却不能拒绝,只能礼貌地微微颔首:“劳烦罗公公带路。”
离开的时候,他总觉得身后有道若有若无的视线,紧紧黏在身上。
趁着罗公公不注意,他不动声色地回过头扫了眼,身后却空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
到慈宁宫时,膳食已经摆好了。
太后长年礼佛,面相宽和慈厚,眼角带着些许笑纹,见到谢元提,招了招手,仔细看了看他,叹了口气:“从去岁开始就常生病,哀家看你,像是又清减了几分?”
有着前世的经历,谢元提很难再对皇室有好感,略低下头:“让太后娘娘担心了。”
太后看了眼罗公公,罗公公得到授意,笑着将一道平安符递给谢元提:“得知您身子不适,太后娘娘吩咐人去护国寺求的平安符,您好好带着,保准驱邪祛灾,康宁平安。”
谢元提收下平安符,又谢了恩,态度如常地坐下与太后一起用了膳,心道,最好别给冯灼言那个乌鸦嘴说中。
下一瞬,就听太后道:“哀家请国师算了算,国师说你命魂弱,所以这两年频频生病,需得在祥瑞之地多养养身子,等加冠后,就能过了这一劫。恰好皇帝在宫里办了学堂,你便留下多住些时日,皇帝也同意了,一会儿再差人去告诉你爷爷。”
谢元提:“……”
这在前世也是没发生的。
被冯灼言那个乌鸦嘴说中了。
想把冯灼言引以为傲的话本子摊给他爹看。
太后噙着笑意,语气温和:“就在你常住的院子,清净,哀家知道你喜静,不喜欢人多,平日里只两个宫人常伺候着,有什么缺的就跟罗海英说。”
冬日黑得早,天色已经暗了,屋中点着明烛,暖融融的烛光衬得太后的脸色极为慈和,敦敦嘱咐,细致耐心,是真心实意地在担心谢元提的身子。
他心情复杂,待太后嘱咐完了,喝完参茶,跟着罗公公行礼告退。
谢元提很熟悉宫城,毕竟从小到大常来,尤其被盛迟忌囚禁了一段时日,对那边的宫殿,闭着眼都能走。
不过他那时候都瞎了,闭不闭眼都一样。
到了太后特地给谢元提留的院子,罗公公便行了一礼,先回慈宁宫了。
谢元提从前被太后留宿宫中,住的就是这处,对这儿也熟悉,两个宫人已经仔细打理好了屋子,泡了热茶,在屋外等候吩咐。
平日里照顾谢元提的小厮不在,谢元提不喜欢被其他人近身,恹恹地摆摆手:“时辰不早,回去歇着吧,不必伺候。”
两个内侍大概是得过吩咐,听话地离去。
又开始下雪了,漫天雪花柳絮般纷落,拂面而来的风砭骨的冷。
虽然今夜很冷,不过只是额头破了个口子,即使不像前世一样去送药,以盛迟忌那股顽强得惊人的生命力,应该死不了吧。
谢元提想着,推开门。
屋里站着道单薄挺拔的侧影,听到开门的声音,直勾勾地望过来。
谢元提关上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