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宗让人拆两根床棍把窗顶上,望着外面火光冲天砸窗。屋内的小火早已扑灭,只留烟尘呛人。
窗门紧闭,楼下巷道众人群龙无首。
一时剿赵玺也不是,上去救人也不是。大家一片慌乱。但不过片刻,义州太守府兵分为两路,前路不动,双双夹击着赵逆。前后两边后方撤人去救火,冲上二楼。
唐丛暗骂一声妈的,“可真是难缠。”
牧善和赵玺站在一起,闻言咬牙,“大哥,只能硬冲了。眼下拖不了多久,待裴宗下楼,我们就彻底被动了。”
赵玺立即判断,没有迎着步兵,反而冲着弓箭手方向突袭。赵玺道弓箭手不擅近战,从这里突袭,好过跑远了被射死。
激酣中,赵玺带着将士们撕出一个突破口。七八个兄弟一边偷箭一边硬攻,死缠着义州府兵。
裴宗从二楼出来,身后部下还拎着一对小夫妻。冒着浓烟的二楼眼看要起火势,众人纷纷逃离。
小夫妻宁愿往火场钻都不肯跟在裴宗后面,下了楼跟做贼似地,愧疚的眼神都不敢和赵玺对视。
赵玺一边自保一边后退,刀不脱鞘。竟还让他生生逃脱了。
裴宗眼睛一眯,倒抽一口冷气。
“怎得如此大胆!这都让他逃脱了。”
裴宗暗骂放水放的如此明显,回去又得挨批。却见身边嫡亲部下无奈的转了转刀背,无声地说。
赵玺都不肯伤人,只用刀背,这让兄弟们怎么下的去狠手?
裴宗勃然大怒:“妈的,他那是惦记我……”女儿!
牧善唐丛见赵玺脱身,不再恋战,拿着兵器跟随。
突然一声尖锐阵变的呼哨,裴宗脸色大变,顺着哨音的方向看去。果然有人在观战。部下凑过来低言:“会不会是七皇子的人?”
裴宗咬牙:“不管是七皇子的人,还是程修的人。我们都要小心为上。”
义州太守府兵不再收敛,仗着自己人多的优势。立即收拢队形,把赵玺等人切成三份,逐个击破。连守在镇口的人也增援了兵力,对付远远赶到的赵玺其他部下。
三个士兵扑过来飞天擒拿赵玺,赵玺佩刀都未脱鞘,一时冷不防三面受敌,胳膊、腰腹被刺穿鲜血淋漓,他空手接刃挡住最要命的一害,踢飞对方,横踹在其胸口上!
佩刀掉在地上,赵玺在地上摸索。伤口进了土沙,让他动作慢了一拍。三把长刀架在他脖子上,赵玺刀鞘连砍两人膝盖,终于脱刀出来,搂着对面的人挡在他身前,刀架在脖子上让他当肉盾。
赵玺是特意挑了人的,义州府兵出征时兵服武器统一,看不出谁是将领谁是士兵。好在赵玺曾多次进出义州太守府书房,知道对方定然是个将领。
“让你的人后退。”
赵玺刀逼架在对方脖子上,他却毫无畏惧,厉声对兄弟们道:“动手!别管我的死活。”
“裴大人说了,死活不论!但凡擒赵玺献朝者,加官晋爵!”
唐丛牧善对视一眼,突然互相配合,翻身一骨碌把唐丛送了出去。牧善被上百柄长-枪插在地上,唐丛惊险中抓住裴宗,以死相逼。
“住手!”
唐丛赤红着眼,高声呵斥:“若是还想要你们裴太守的命!都给我放下武器。”
裴宗钦佩这二人乱中取胜的勇气,也惊讶于他们对赵玺的忠心。
尤其是地上那个叫牧善的,若他没记错的话,眼前这个人好像还和赵玺离心了。女儿还曾央求他把牧善送回赵玺身边。
心思转过数旋,裴宗正欲开口放人。不速之客从天而降,数名身穿宽大黑袍的高大男人齐刷刷露面,粗粗数过竟有两千余人。
伏哨的探子突然被黑袍人摔在地上,从暗处揪了出来。
赵玺身边被七八个黑袍男人护着,暗纹黑袍黑递给他一个帕子,噙笑说:“赵都候,擦擦手上的血吧。人交给我们了。”
赵玺无动于衷,默然放下刀把人交给了九耳。单手捏着帕子,不一会儿整个帕子都洇湿成了鲜红的颜色,怵目惊心。
局势蓦然出现了第三方,两千余黑袍人分别控制住裴宗、赵玺的人,动作利落,默契无声。
九耳的人不加掩饰非常偏袒,护着赵玺对峙裴宗。
为首的黑袍人行了部落礼,颔首说:“陇西地界没有人能生擒赵都候,打扰了。”
裴宗惊涛骇浪,九耳真的和赵玺走到了一起。
年轻人,果然受不了九耳部落力量的诱惑。
这些年裴宗为了妻女才从九耳部落脱身。他更不能让裴幼溪和赵玺在一起了!赵玺成了九耳部落的新王,远远可怕过他是赵逆。
赵玺复杂的看了身边的九耳先生一眼,不知他们是什么时候来的。却在此时才出现,真是时机卡的恰到好处。他不接受对方的帮助都不行。
赵玺很疑惑,他知道九耳部落和裴宗关系匪浅。两边素有来往,之前裴幼溪失踪,还是九耳在背后报的信。
如今这是怎么了?
九耳先生摘下兜帽,黑色宽袍帽露出优越的眉骨,眼睛深邃。他凝望着赵玺说:“赵都候,我说过。有一天你会需要我们的帮助的。”
赵玺微微一笑,说:“九耳先生何时来的,怎么方才出现?”
九耳面对直白的不领情,瞥了眼地上的探哨道:“此人乃七皇子的走狗,我们怕后面还有埋伏。虽然早早来了,却先去断后了。见只是区区哨探,便才赶来救赵都候。”
言下之意就是:他们非有意天兵降临,在危机时刻讨巧。
赵玺笑了笑不与言语。
九耳也不再争辩,只是上前低问:“要不要反击裴宗?九耳诸部皆听你号令。”
九耳先生满以为赵玺有意求取裴幼溪,肯定不愿意和裴宗硬干上。谁知赵玺却说:“自然!”
九耳一笑示意部下听令,心道赵玺这是被伤狠了果然是年轻气盛,心存报复之意。
赵玺转头却说:“裴宗!今日之帐我他日必会和你算个清楚。你且等着,我赵玺绝不吃此暗亏!唐丛,放人。带牧善过来。”
唐从牧善过来,双双扶住赵玺。
“大哥你没事吧?”
“九哥你的伤怎么样?”
赵玺摇摇头,苍白的对九耳说:“今日逃命要紧,反击的事他日再说。我们走!”
九耳先生意味深长的看着,笑容洞若观火,他仿若什么都不知。淡淡的下令,“听赵都候的,我们撤。”
两千黑袍人如潮水般涌退。
乱中,九耳先生和裴宗的目光遥遥对望。九耳非常坦然,没有丝毫对不住——我们找过你很多次。你不答应,自有人答应。
赵玺被两支队伍簇拥着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