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空,如泣的大风呼啸不止,一阵又一阵地从四面八方吹来,迷幻又喧嚣。余长笙坐在湮灭神隼背上,放纵地任冷风肆无忌惮拂过脸庞,拂乱发丝,明明这风是如此自由肆意,但她的心底却都终究像条丝丝绵绵的河流一般,尽是哀愁与忧闷。
“孩子,听闻你一直都在找当年给你母亲下毒的凶手,现在可有一些头绪?”脑海中,出发前一日的这段记忆又忽然被大风掀起,将她一直埋藏着的伤口重新揭开。
房间里,余长笙紧捏着茶盏,浓重如稠酒般的伤情像洪水一样随太师的话一涌而上心间。
“太师伯伯,我……一点头绪也没有……”她颤颤地开口,声音里尽是满满的绝望与痛苦。
“如此狠辣的毒药……”太师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又道:“是否你母亲生前得罪了些什么人,做错了什么事,才会遭此报复?”
余长笙低低地沉默着,失焦的眼睛终于有了一点微弱的颤动,遥远地顺着太师的话开始在记忆里努力地搜寻起来。但奈何母妃去世得很早,现在在她记忆里留下的除了一些日常玩闹的画面和那个梦之外,便没有其他。
一通深刻的回忆后,她全身的伤感好像被诱发,像被大雨淋得颓丧的芭蕉叶,萎靡地摇了摇头,不再说话。
“如此诡异的毒,找起来确是艰难,更不要说,那隐藏在暗处的凶手。”太师又道。
“嗯……是啊……”余长笙怅然附和。
“不过……”好像忽然想起什么,余长笙皱起眉头,“关于这种毒我有一个可能的猜测,只是……”犹疑着,她的心里又浮现出自己的担忧,“只是这毒与我先前研究的方向有些偏差,所以我不太确定。”
“是什么?”太师问。
“太师伯伯知道“死人花”吗?”余长笙看着他,神色期待。
“死人花?”这名字……太师的思绪又再度陷入沉默,好久后才缓缓地回忆道:“死人花,也叫渊冥花,记得这种花有一味毒药在《百妖玄毒》上有记载,不过……”说着,太师的话断了下来,有些遗憾地道:“不过不是你手上的这本,而是已经遗失的下册。”
“你不妨可以去找找看。”他又补充道。
“下……下册?”一阵空茫的感觉在心里重重落下。《百妖玄毒》的下册?那毒真有可能是妖毒?那这么说……她先前寻找方向就全是错误的了?真正的答案……其实就在她接触尚浅的妖毒里?
推测着,余长笙的思绪顿时被这突如其来的打击变得混乱复杂起来,而这,有可能就是她一直以来都找不到那毒的真正原因,因为有人早就实施干扰,把她往错误的方向引去了……那个人……究竟是谁?她苦苦地搜寻着,但迟迟找不到答案的问题,却让她的胸口无法言喻地闷痛起来,久久也缓解不过去。
***
“要变天了。”惆怅的冷风里,左承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忽然在耳后响起,顿时把她从湿答答的思绪里抽离出来。
她的双眼黯然,无光地顺着他的声音抬起头,却看见空旷的天空里,泱泱的乌云也侵袭般地迅速聚集在头顶,一层压着一层,好像快压得人要喘不过气。
那厚重压抑的云层下,她眼睛里的泪水终于再忍不住地翻滚起来,放任地释放着心里久压的情绪:母妃,我好想你……
一望无垠只剩虚空的天际,一种无尽的孤独感顿时在心底席卷上来,她忍不住轻轻抬起手,想要抚摸过天空的每一寸角落,找到母妃的位置。
而天空好像听到了她心底的声音一般,忽然就在东方的天际边响起一阵开天辟地般的“轰隆”声,留下一道蓝紫色的惊雷划破长空,震得她浑身一颤:母妃!
“坐好!”左承安反应迅速,敏捷地就托住了她重心不稳的肩膀 ,有些不耐烦地拍了拍湮天神隼的背,道:“先落地,找个地方躲躲。”
听到主人的吩咐后,湮天神隼嘹亮地长鸣了一声后,扑地就振起翅膀掠过山峦。
***
落地后,山洞外的大雨像深秋没人摘采的野果子似的,噼里啪啦地下个不停。而随着雨水越降越深,山林里的雾气也开始慢慢地围了上来,捎带着一种透骨的寒意。
余长笙一声不响地静静蜷缩在角落,脑子里依旧是刚刚一闪而过的那阵惊雷。
“喂,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去哪里?”两人一鸟沉寂了好久的山洞里,余长笙终于忍不住了雾气的湿寒主动开口说话,试图向他寻找一点安慰。
左承安的双眼紧闭,双手交叉相抱自若地靠在石壁上,好像一副安然休憩的样子。
但她知道,他没睡。她缓缓地转过头,眼睛紧紧地落在他身上,仿佛在更进一步地追问着他的答案。
果然,他的眼皮微微地动了动,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纤长的睫毛下,是一张被天光映照得棱角分明的侧脸。
“万物一府,生死同状。”他有些散淡的声音忽然悠悠响起,不知是太过无聊还是被寒气冻住了情绪,他似乎还挺有耐心。
“万物一府,生死同状?”余长笙重复,解读道:“天地万物归结于同一,生与死之间并无区别啊……用这种角度来解读生死……还挺有意思。”她轻轻地笑了笑,没想到有一天她的安慰,竟然是眼前这位冰冷无情妖王给的。
“嗯?”左承安忽然冷冷地轻笑一声,故意道:“怎么,已经在规划被杀以后的日子了么?”
“你!”不过刚刚才感叹他唯一不多的好处,他倒是很快就恢复了淡漠无情的样子。
“若是想杀我,现在就可以。”余长笙气地握起拳头,冷地回击他道。
“你明知道我现在不会杀你。”左承安缓缓地朝她转过脸,语气轻浅,眸光带笑,像一根隐藏在黑夜里微弱的针,让人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而且在毒解以后,我照样还不会杀了你。”他继续道,狭长的眼睛在昏暗的山洞里暗暗闪光,像一只戏谑猎物但却随时准备狩猎的野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