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什么招数,谢九九不肯说,只说回来的路上就跟裴元商量好了。等明天他也会一起过去,不要家里操心。
裴元也不说,黄娟往他这边看,他就去跟谢文济说文章上的事。
谢文济在读书一事上不是不用功,就是家里的重心几代人都在生意上,不管是谢德昌还是谢九九,读书习字那都是为了赚钱去的。
四书五经诗词歌赋也能听个半懂,但也仅仅限于半懂,再要往深了钻研,就实是不能了。
谢德昌去世的时候谢文济才十岁,守孝这三年出门的时候都不多。
于他而言读书还只是最单纯的读书,四书都尚未读透嚼烂,就更不用提五经和诗赋策论,给了题目都无从下手。
裴元是还没过门的姐夫,有些不懂的地方问姐夫比问先生来得方便,也没有那么大的压力。这会子裴元拿自己做挡箭牌,谢文济并不戳穿。
吃过饭,天色晚了。裴元不再多留,拿着黄娟硬要给两条腊鱼回去了。
谢九九见一家子都眼巴巴的看着自己,那眼神里的意思说不好是想问云客来的事还是裴元的事。
不管哪一样谢九九现在都不想说,只得故意夸张打了两个哈欠,一个劲的说今天好累好累,这才躲回房里去。
原以为躲了就躲了,没想到一更天的梆子都打过了,家里老三芝娘却推门进来了。
“怎么还没睡,娘呢?”
“娘睡下了,我说今晚想跟大姐睡,娘就让我过来了。”
芝娘刚过完七岁生日没多久,小孩儿从小就听着外人说自己家里都是妇孺孩子,听得多了也能分辨人家语气的‘可惜’是真还是假。
过完七岁生日,谁再问她芝娘多大了,她都说八岁。好似八岁的年纪很不小,很能当个大人用了一般。
小姑娘抱着自己的小枕头站在门口看着谢九九,小脸绷得紧紧的,一副‘我今夜就要跟姐姐一起睡,姐姐不能说不’的样子。
“刷了牙没有,刷过牙了自己去床上等着。”
“江妈妈给的温盐水,刷了。”
从去年起芝娘就开始换乳牙了,最先掉的是下面的门牙,现在下面的门牙长起来,又轮到上面的门牙了。
缺了两颗门牙的小姑娘在外面连笑都要捂着嘴,这也就是谢九九,才能叫她咧着嘴龇着一口珍珠米粒的牙齿给她看。
看完立马又闭紧了,脱了绣鞋盘腿坐到床上,头靠在架子床床沿上,看着坐在书桌后还在写写画画的大姐,不说话就这么安安静静的看着。
谢芝娘是家里最小的孩子,当年谢德昌去世的时候她虚岁才五岁,四五岁的孩子还不懂事,爹爹去世是个什么意思,她那时候还不大明白。
等到后来长到明白生死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对于父亲的记忆又已经慢慢浅淡了。
对于谢德昌这个爹,谢芝娘知道爹在世的时候家里很好,爹对娘和姐姐哥哥和自己也很好,但再多的情绪和感情,就没什么了。
大姐要招赘这件事,芝娘一直没有表现出任何激烈的情绪,看不出她对于家里要多一个姐夫是愿意还是不愿意。
她看着姐姐忙完放下笔,接过丫鬟春儿端进来的热水洗脚,白生生的脚泡在加了两次热水的铜盆里,激得谢九九忍不住浑身一激灵,累了一天的疲倦瞬间就散了大半。
“大姐,裴元那个人,你喜欢吗。”
“嗯?”
谢九九正泡脚泡得舒服,突然听妹妹这么一问,都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问什么。
“一直没说话,我还以为你挺满意这事呢,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
“我觉得那个人……”谢芝娘抿着唇,舌尖忍不住去舔贴着牙龈刚长出一点点的门牙。
随即想起来娘和哥哥唠叨过好多次,说长牙齿的时候不能舔,舔了长出来的牙齿就是龅牙,又把舌头给缩回去了。
伸手从摆在床边小几上的攒盒里拿了粒梅子含着,一边嘬梅子的味道一边犹豫,想了半天才继续说:“我觉得他太好了,跟族里那些人不一样。”
七八岁的孩子找不到更合适的词,也挑不出能做比较的人,想来想起只能拿族里那些人来对比。
“族里那些人说我们跟他们是一家子,他们都是为了我们好。可为了我们好,却总要拿我们家的银子。”
芝娘是家里最小的,那几年家里生意平稳年成也好,谢德昌每年过年前都要给三个孩子攒一个小小的金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