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靠在车后座,偶然能瞥到司机兼经纪人的表情。他瞥过去,经纪人瞥过来,这样来回眉来眼去了一会,经纪人终于沉沉叹了口气。沈顷潇立马哭丧起脸。
“我不是要说你。”经纪人很无语。
“哥就是嘛。”沈顷潇不自觉撒娇。媚粉惯了,改不过来。何况这样好使。
“我能说你啥。”经纪人透过后视镜看他一眼,“潇啊,哥就问一个事——你是真喜欢他呐?”
“怎么可能。”沈顷潇翻白眼,“人设立立就差不多了,我还一辈子抱着他不放?人家根本不记得我这个人。”
照夜白是什么人?影视歌三栖明星,五岁出道,长红到二十二——十七岁柏林,十九岁戛纳,二十岁歌坛出道,原来是音乐系学院派出身,不久后就把国内外大奖拿得手软了。要和这号人斗,就算“罪女”摇旗,沈顷潇也不是对手。
他又问经纪人:“白老师那边打来电话了吧,怎么说的?”
“你别说,”经纪人瞄他,“人家确实打了,还想问问咱们这边准备怎么办。先尊重咱们的处理。你猜这是谁的意思?”
沈顷潇:“最上面的?”
——理论上讲,他和照夜白实际上同属一家娱纪“东影”,只不过沈顷潇属于二分部,主管男团;照夜白则属于五分部,这是东影专门给他开辟的厂牌,部门上下只负责照夜白一个艺人。
“最上面”,指的就是东影的真正高层。
经纪人王哥却神秘兮兮地摇头:“是五分部‘艺人’的意思。真别说,嘿,你这人设立得挺有效果,关键时刻照夜白本人都想着你。”
沈顷潇微微一怔,继而冷笑,摇摇头:“算了吧……可能这是他的习惯呢。白老师多少年的口碑,至于在这种小事上抢先手?那种人不可能记得我说什么做什么的,多半连综艺上拍了什么都忘了。”
车流在沉沉天幕下等红绿灯,王哥也放松下来:“那你还喜欢他。”
沈顷潇拧紧眉毛:“谁说……”
“唉,潇啊,”王哥又用上他标志性的伤春悲秋粗犷语气了,“哥劝你一句,圈里这些事我也见多了,要是哪天照夜白真请你出去,别跟他走,知道不?这种人手段多得很,一不留神,潇啊,这都不是你我能驾驭得了的,知道不?”
沈顷潇无比头大:“哥……第一照夜白根本看不上我,我呢,单纯在蹭他,第二,我又不傻……”
王哥斜睨着他,眼睛里读作:微·博
沈顷潇乖巧地低头住嘴。王哥又道:“你发那条微博,是想替他说话,是吧?但照夜白和节目组两边都没沟通好,得掌握分寸,结果反倒什么都没说,为了救照夜白,把自己打包卖了。”
沈顷潇尴尬地笑笑。王哥怜悯地看他一眼,摇摇头,跟着绿灯发动车子:“没事,潇,别多想。这事肯定有结果,上午的公关会我听了,问题不大。只是你这野马性子得收收。照夜白他再怎么样,他爹也还是……那个谁,东影高层都不敢惹的人物,你我搅和不起他们赵家那滩浑水。”
“有个粉丝人设,这没问题,”王哥又说,“人设塌了也没大事,咱还有新的,你自己这两年,本钱也攒了不少。但跟照夜白有关的事,不能再乱动了,知道不?”
这个口吻,就是公司的意思了。沈顷潇闷闷地,还是撒娇口气:“知道啦哥……我是什么人您还不了解嘛。”
他还殷勤地眨眨眼睛。总算让王哥放了心,不再说了。
沈顷潇后仰下来,望着车窗外。六月也是细雨天,本市气候温润,六月尚无酷暑,雨下得与数月前的霓虹仿佛。他望着车窗上斜斜淌下去的雨丝,无端有些郁闷。是啊,都是人设,人设塌掉一个,还有新的。“回踩粉丝”也不错,正有人因为昨天这些事情,夸他明事理、爱惜羽毛呢。
又聪明又漂亮,又懂事又长嘴的孝子爱豆Syn,大众的不二选择,真正的优质偶像,听着多光鲜。
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
王哥说的也很在理。照夜白家世复杂,不是普通小明星可以胡乱探听的,可天知道沈顷潇根本不觉得这有什么。照夜白从来没凭借过什么家世取得成就不是吗?他甚至都不和他那个便宜爹联系!不是都说自从照夜白妈妈去世后就……
算了,不想了。沈顷潇仰在后座上,只觉得心里难受。照夜白如果读了他发的那条废物微博,不知道会不会得出和所有人一致的结论。沈顷潇更愿意相信对方出让公关先机是高抬贵手,不愿和一个普通爱豆一般见识。哪怕他算半个顶流,也只不过是风口上的猪,风转个方向,就得在潮流席卷过的废墟里六神无主地找位置。照夜白则不可能有这些顾虑,他已经高高坐在风挨不着的山顶,俯瞰下面汲汲于名缰利锁的人们了。
再说,这也不是照夜白第一次放他一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