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松萝睡醒的时候发现自己又被严严实实的塞进了被窝里。
她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恍惚间分不清自己到底是病弱短命的李松萝,还是那个仗剑救世自恋自大的谢扶蕖。
同一个灵魂在三千年漫长的时间里被拉扯撕裂,放进不同的容器里强迫扭曲成了新的模样。但无论外表如何扭曲,只要他们相遇,便能第一时间知道——【我】是‘我’。
半晌过去,脑子终于清醒的李松萝从被窝里爬出来,找到了抱膝蹲在床头的谢扶蕖。
无论李松萝什么时候看见谢扶蕖,他那双涣散的瞳孔永远是睁着的。大概是因为死人睡觉不需要闭眼睛吧。
她摸了摸谢扶蕖梆硬的胸口,没有摸到心跳,又摸了摸谢扶蕖嘴唇——他的嘴唇倒仍旧是热的。李松萝低垂眼睫看着谢扶蕖,心里不免想到了自己昨天晚上的那个梦。
那个梦太真实,让她有那么一个瞬间几乎要错觉那是自己记忆的一部分。
梦里的谢扶蕖还不是青年。
虽然个子很高,气势很凌厉,但他很健康,所以那张俊俏的脸残留了一些十七岁少年的稚气,线条略有些柔和的圆润。
他的眼瞳那么黑那么亮,黑白分明的眼睛在春光里熠熠生辉。和面前这具死去三千年的青年尸体——纵然容貌相似,却有天差地别。
或许谢扶蕖确实技不如人以至最后没办法全身而退,只能和命定的宿敌最后的BOSS一起在魔渊深处同归于尽;但死后魂魄还要四分五裂的受这么多折磨显然并不应该。
李松萝捧起青年的脸颊揉了揉,声音轻快:“行吧,先定个小计划,把咱们掉得东一块西一块的魂魄捡回来。”
“不过在此之前,”她转头看了眼宫殿外灿烂的太阳光,道:“先去给你找个遮太阳的趁手工具来。”
自从李松萝上次烧纸给谢扶蕖,说他们需要太阳之后,李松萝就再也没有见过厚厚的阴云层了。
没有阴云遮挡,妖界的天气也和李松萝认知中的普通人间没什么区别,在不下雨的时候,基本上都是阳光灿烂的晴天。
李松萝带着谢扶蕖,就不能走那些被太阳晒到的光明璀璨的道路;他们在回廊屋檐的阴影里行走,这次不需要李松萝去牵谢扶蕖的手,他已经会自己跟着李松萝走了。
但在走了一段路后,李松萝还是抓住了谢扶蕖的手——他们到了前任城主的藏宝库。
蛟龙的宫殿分为好几个区域,李松萝前几天主要在宫殿的办公区域活动,还从来没有来过藏宝库。
藏宝库的宫殿外设着法术禁制,李松萝屈指弹出一簇火焰,转瞬间将蛟龙留下的禁制焚烧殆尽;没有了禁制阻隔,各种法宝的气息霎时透过墙窗喷薄而出。
李松萝上前用力推开殿门,被里面闪烁的华光晃得眼睛一眯。她单手支在门扉上,探着脑袋看向那些陈列架上琳琅满目的法宝。
她在最近的架子上捧起一个银色头盔,抱着晃了晃;头盔旁边冒出一行系统标注。
【玄级上品法器,佩戴在头部可抵御一定程度的精神系法术攻击。】
李松萝感叹:“好像打游戏。”
然后随手将头盔扔到一边,继续在里面翻翻找找。
蛟龙的藏货实在不少,而且质量绝佳,等级最次的法器也是玄级,李松萝甚至在仓库的深处找到了几个天级中品的——蛟龙可能比较怕死,收集的法器都是防御类的。
但是没有找到伞。
李松萝来这里,原本只是想给谢扶蕖找一把伞的。
原本整齐排列在架子上的法器被李松萝翻来翻去,乱七八糟的扔了一地。她踩过一条珠光灿灿的八宝项链,从墙壁的暗格里扣出来一个长条木匣。
李松萝抱着暗格用力晃了晃,里面没发出声音。她感到些许好奇,打燃火焰烧掉匣子外层的灵锁——从前世账号上继承过来的纵火术,只要用熟练了就会万分好用,不管是杀敌还是开锁还是取暖——
堪称万能外挂术。
木匣啪嚓一声打开,里面静静躺着一把黑色剑鞘。
李松萝看着那把黑色剑鞘,挑眉;这把剑鞘于她而言甚至称得上眼熟,因为就在昨天梦里,她还看见这把剑鞘被少年谢扶蕖抱在怀里。
这是她的剑鞘。
“这算什么?私生饭收集偶像遗物?”李松萝用轻快的语气开了一句玩笑,然后将莲华剑从储物格子里取出来,插入剑鞘。
剑刃与剑鞘没有丝毫缝隙的相贴,结合在一起的瞬间就能让人意识到它们是一套。
李松萝掏出黄纸,毛笔,唰唰唰写下几行字,然后烧给谢扶蕖。
黄纸燃烧的白烟从两人中间飘过去,李松萝单手握着毛笔,眼巴巴看着谢扶蕖。白烟缠绕在他那张死气浮动的脸上,他静静坐在置物柜的阴影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