姮沅觉得他问了个明知故问的问题,谢长陵便抱着她往外去了,他长袍宽袖,即便怀中抱着个女郎,也步履从缓,倒是那些跟上来替他提灯照路的女使个个低垂着头,噤若寒蝉。
姮沅被这个尊卑分明的环境氛围弄得很不自在,随着惨叫声越来越清晰,姮沅感到了些许的不妙,她生出了一股跳下谢长陵的怀抱,然后逃跑的冲动。
很快,谢长陵抱她到了行刑的院落,血味浓郁得让姮沅不敢睁开眼,尤其是那气若游丝的求饶声,让她的心肝激颤了起
来,倒是谢长陵的心情并未受到影响,闲闲地问道:“还剩几个?”
姮沅觉得他的语气像是在逛渔获摊时,问铺主还有几条鱼。
行刑的妇人喘着粗气道:“回大司马,只有一个了。”
姮沅被放在了地上,她听到谢长陵残忍至极的声音:“交给她。”
姮沅不可置信地看向谢长陵,这一看,却叫她看到了下半/身血肉模糊一片,被随便扔在草席上的几个年轻女子。
姮沅只看了眼,就仓皇地收回了眼,谢长陵被她的表现逗笑,眉眼舒展道:“方才嫂嫂可是说愿意替这些女使顶罪,快做了决定,莫叫我以为嫂嫂只是个会说大话的虚伪人。”
他竖起两根指节分明的手指:“二十棍,若嫂嫂下不了手,这棍便要落到你的身上了。”
而挨了二十棍的下场就在眼前,不停地刺激姮沅的胃,她往后踉跄一步,刚好被一个小丫头抱住了腿,小丫头吓破了胆,哭花了眼求她,姮沅辨认了下,认出小丫头就是下午那个被她支开的粗使丫头,还留着头。
姮沅一下子就难过了起来。
她不再犹豫,把小丫头搀了起来,对谢长陵道:“拿我换她。”
谢长陵袖着手:“说了不算数,躺上去才知你决心。”
姮沅没吭声,闷着头往长凳走去,自觉地趴了下来。只是抱着凳子的双手无法克制地在颤抖,双眸也紧紧闭着。
谢长陵都怀疑在棍子落下来前姮沅会先把自己吓死。
他递给行刑妇人一个眼神,那妇人就扛起小臂粗的木棍走了过来,将木棍点在姮沅的臀上,粗硬结实的触感让姮沅一下子就绷紧了所有的肌肉。
谢长陵道:“只剩下最后一个反悔的机会了。”
姮沅咬着牙道:“我不反悔。”
行刑妇人看了眼谢长陵,见他没有反对,这便放下行刑的木棍,拿来个小木棍,叫姮沅咬着,这是为了防止姮沅太痛咬到舌头。
这来回地折腾,姮沅还没挨上木棍,已被弄得神经衰弱,额头汗水淋漓,但她还是咬上小木棍,没有反悔。
这确实不会是最后一次,姮沅还会再跑,但小丫头太小了,她不忍心。
行刑的木棍高高扬起,姮沅吓得闭上眼,等着木棍落下的痛感。
但过了好会儿,她身上也只有胃痉挛得难受,和脚伤的些微疼痛,再无其他。
姮沅不解地睁开眼,就见谢长陵很遗憾地道:“这回是我输了。”
姮沅才知她在不知不觉就成了谢长陵游戏的对象,他给了姮沅两个选择,每个选择对应着不同的结果。
若姮沅救,她和小丫头都能得救。
若姮沅不救,小丫头自不消说,姮沅也要挨上二十棍。
这绝不是谢长陵大发慈悲地考验,他只是喜欢戏弄人性,爱看人大喜大悲,大起大落后的崩溃绝望罢了,他以为今晚也该如此,却不想遇上了姮沅,腿都被吓软了,还不肯反悔。
人怎么可以如此舍己为人,都让谢长陵感到恶心了。
他假惺惺地将姮沅扶了起来,道:“恭喜嫂嫂,得到延请大夫的机会。”
那玩性大发的目光让姮沅自己像是掉入狼窝的兔子,背生寒意,她推开谢长陵,靠着唯一一条好腿站稳身子,冷声道:“还请大司马自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