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了,”陆涯抬手抹了把脸,“我现在真是什么都幻想得出来。”
讽刺结束后,他转身又要拧开房门把手,却见门早已向内打开,江焉就站在门内,面色毫无波动。
陆涯被盯得头皮发麻,一是因为江焉从未这么长时间注视过他,二是因为江焉眼里那黑沉浓郁的意味,他看不懂。
情不自禁地,陆涯缓下语调说:“有什么事?”
江焉闻言露出恰到好处的冷淡,和十七岁的自己如出一辙,“想回去。”
想带你回去,或者跟你回去。
“需要我提醒,”陆涯扯扯嘴角,一只手撑着门框,严实地挡在了江焉的胸口位置,“你正在住院期间?”
江焉挑挑眉,以竖起大拇指的手势反转方向指了指背后空无一物的输液架。
住院而已,只不过是换个地方躺。
“先生不会来了,继续等在这里没意义。”江焉这样说。
如果不是为了配合施珃,他也不会在这里待一晚上。
陆涯瞥眼施珃早早离去的方向,“这就是她一整晚都没来看你的原因?就为了和陆骁业赌谁更沉得住气?”
“……”
江焉没回答陆涯的问题,他向来知道陆涯对陆骁业和施珃的敌意,这不是他一个外人能管的,况且他也没觉得这件事里陆涯有做错。
以陆涯的身份,就算谁都看不惯也是合理的。
“走吧。”
江焉拉了拉陆涯挡在他胸前的手臂,岿然不动。
他无奈地掀眸看向陆涯垂头看来的视线,抿了抿唇,干脆挪动手臂,轻轻把指尖搭在陆涯的手背上。
微凉与炎热的第一次触碰,惊得江焉心里一跳,更是让陆涯霎时放下了手。
一时间,江焉听见医院走廊里有风声扬过,他与陆涯之间短短的距离里忽地再无剑拔弩张的紧张,只剩下仍在隐隐作祟的湿重暧昧。
正如陆涯多年如一日对他的窥探,和江焉死前无尽的黑暗,彼此交织,构成如今两人间的风声。
【咦~你这是在勾引他啊。】
熟悉的吐槽在脑中响起,江焉低下头,舌尖顶了顶脸颊肉,强忍着骂人的欲望继续以平稳语气说:“走。”
“…行。”这一回,陆涯没再想得起来反对。
回程的车不再是陆家的司机,而是陆涯自己的司机,也是陆涯早早为十八岁的自己买好的车。
车里一股幽幽冷香,半点不衬陆涯,这是江焉第一次发现。
江焉瞥了眼还在发呆的陆涯,张扬帅气的脸,从额头到喉结,无处不在的雄性荷尔蒙被陆涯故作正经地藏进学生的身体里。
果然还是这么骚,江焉这样想。
安安静静地回到别墅,陆涯没陪着江焉进门,人刚一进门就转身上楼,砰地一声门被甩上。
陆家的佣人倒是很有眼力见地拥了上来,“小少爷,身体好点了?”
“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要不要吃点什么?”
江焉的视线扫过一张张人脸,这些在上一世他的身份曝光后就变得冷漠如冰的人们啊,可真是时刻都在为了钱贯彻着人生如戏的宗旨法则。
而现在的他,还是和以前一样懒得去分辨谁的脸匹配谁的名。
“不用。”
江焉撂下这话,抬步也要离开,但却突然想起昨夜混乱时分看见陆涯房门里横躺在地的行李箱。
每一个都很大,连带着几个纸箱子,七七八八加在一起,半点不像是又要出门去旅游的样子。
反而更像是要搬家离开。
若有所觉般,江焉回身看了眼别墅外那方才下车的位置。
陆涯的车还在那里。
司机在等人,江焉很快就想明白这点。
片刻后,一如往常,他在自己的房间的窗边冷眼看见汽车尾气扬起。
而后,江焉才在耳边一直碎碎念着催他去追陆涯和骂陆涯不知好歹的争吵声里推开了隔壁的房门。
一墙之隔却风格迥异的房间,无处不在的游戏风和机车风装饰,明显摆放过什么大型机械手办的柜台,以及空空如也的电脑桌,连带着充电器和桌垫,什么都没剩下。
江焉扫了眼,都是无用的东西,陆涯把那些有关于他的秘密都藏得很好。
他走到陆涯床边坐了下来,和他床的柔软不同,陆涯的床板要硬上许多。
而后他平躺向后倒在了床上,任由钝痛席卷全身骨骸,他只直直看着贴在天花板上的、大大的海报。
那是一只大大的蝴蝶。
是的,这样科技感又中二的房间里,却在天上挂着一张极其文艺的画。
后来江焉也在陆涯死后的那栋别墅里见到过这幅画。
画里的花体英文扭扭曲曲写着一句话,他久久凝视着,正如此刻的他也挪不开眼神。
“我的爱是违背常理,于他是妨碍前程”
“可一旦爱上,就再也不能不去爱他”
江焉忽地笑了一声。
“变态。”
如果狄更斯在,他一定会唾弃陆涯这个混蛋,居然就这样篡改他的话用在这样变态的语境里。